“老典,传令全军各百户,让他们看好自己麾下的将士,就说孤今晚游猎,如果有人被惊动的话,不准出来,好好睡觉。”
“另外再吩咐两千轻骑随时待命,以备不时之需。”
“末将遵命!”
虽然大晚上游猎的借口无比蹩脚,但典韦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对于他,或者全军将士来说,张扬的军令其实并不需要合理,只需要执行便可。
一连串的命令飞速传达到了大营之中,本来十分平静的营地中顿时多了一些动静,不过在基层将校的刻意压制之下,并没有惊动到仍然在沉睡中的将士
们。
紧闭的辕门在这一刻缓缓打开,点燃的火把使得漆黑的草原上一片通明,不过火把照亮的范围却有限,尤其是深深的牧草之下,纵然有火把的照亮也依
旧难以看清。
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一队队斥候手持小弩,在手持刀盾的步卒掩护之下走出大营,在广阔的草原之上进行扫荡。
诡异的平衡在这一刻被打破,黑暗之中瞬间便升起几个黑影,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之下,依稀能够看到他们弯弓搭箭的身影,不过还没等他们射出自己的
箭矢,就听见一个高踞马上的声音大喝道:“弩箭齐射!”
高踞马背上的斥候们没有一点犹豫,居高临下的他们拥有更好的视野,再加上早已隐藏在草丛中暗哨的提醒,利箭破空声第一时间回荡在夜幕之下,几
十支弩箭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奔向自己的目标。
惨叫声顿时回荡在夜空之下,这一刻,鲜血将青黄的草原染得一片通红,整个大营附近不断回荡着各种各样的惨叫声,但是没有一个人留情,对敌人的
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他们并非什么新兵,这个道理自然清楚。
高句丽的斥候同样在用他们的弓箭在进行着回射,可惜的是,晋军高踞马上,又有着刀盾兵的守护,再加上连弩的迅捷,除了少数实在倒霉到极点的家
伙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人伤亡。
而平衡在被打破之后,出营的斥候们也无需再隐藏自己的踪迹,一边大喝着让己方的暗哨让开,一边开始加速,在刀盾兵开路的情况之下,这些斥候纵
马开始小跑。
被包裹住的马蹄在草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宛如催命曲一般回荡在高句丽斥候的耳边。
火把发出的光亮逐渐向前缓缓推进,而隐身在黑暗之中的高句丽斥候一个接着一个的现身,仿佛真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向着远方逃去。
可惜的是,他们这次的侦查不能带马,而两条腿注定无法与四条腿相比,在度过自家暗哨警戒的范围之后,晋军骑兵们舍弃了刀盾兵的掩护,开始在草
原上纵马奔驰,好像真的在游猎一般,尽情地驱赶着自己的猎物。
黑暗之中,有人厉喝了一句晋军根本听不懂的话语,随后那些高句丽斥候不再纠缠,全部转身狂奔而去。
“放箭!”
郝昭不愿放过这次良机,大声呼喝,随即狂奔的斥候们没有丝毫犹豫,顿时将箭匣中的弩箭没有一丝保留地全部射了出去。
惨叫声再次响起,不过高句丽人似乎得到了消息,逃跑的相当分散,导致这波箭雨只留下大概一半人,其余的斥候飞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大头领,可要追击?”
裴元绍看清来相当的兴奋,竟然亲自准备了两千铁骑安排在辕门的附近,只需一声令下便能冲出大营进行追杀,他本人更是凑到了张扬的面前请令。
张扬收回自己的目光,淡淡地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对方后面应该还有骑兵在接应,我军将士对地形不熟悉,夜里厮杀难免会出现意外。再者说,
他们应当并未查探到我军的虚实,一些小老鼠,任他们逃了又何妨?”
“就这么算了?”
裴元绍有些不甘心,老实说,这些年他一直都呆在草原上,倒不能说没有征战,只是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去扫荡一些小部落怎么都不可能让他满意,如今
虽说同样不算什么大场面,但对方好歹是正规军,总比那些草原牧民要强。
张扬自然清楚裴元绍在想什么,笑道:“元绍,这是数十万人的大战,怕甚没有上场的机会,你看老周都不急,区区几百斥候,哪用得着你亲自上阵?
”
裴元绍嘿嘿一笑,转头看了下一脸淡然的周仓,这才命令自己的亲兵开始解散。
紧接着暗哨开始陆陆续续地返回大营,有了这次扫荡之后,至少今天夜里无需再担心高句丽斥候还过来哨探,他们自然无需再趴在草丛中喂蚊子。
不过他们一个个的形象却有些凄惨,本来脸上被朔风吹出的口子就比较吓人,如今更是一个个满脸的包,仿佛一个个猪头缓缓从张扬面前经过一般。
张扬眉头一皱,草原上的蚊虫不可小视,这个时代他不太清楚,但上一世他却知道,草原上有不少蚊虫都是带毒的,咬上一两口还不打紧,若是被咬得
多了,死人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给你们的锦帕为何不用?可是有人克扣?”
锦帛是蜀锦,益州特产,也是这个时代最好的丝绸,若是运到江东,甚至曾经的草原,一匹百金绝对不算贵。但是在张扬看来,这些东西绝对没有自己
麾下忠诚战士的性命值钱,所以他将整整近千匹蜀锦分割成了不大的小块,正好可以将一个人的面孔给遮起来,不仅可以阻挡蚊虫,还能当作分辨自己
人的最好凭证,敌军想模仿都找不到质地如此精良的蜀锦。
但一眼望去,基本所有的斥候都是满脸的大包,这让张扬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如果有人敢克扣他大军该得的东西,那后果...
一个满脸是包的什长迎上张扬仿佛要杀人的目光,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声,道:“大王,没人克扣,只是那可是蜀锦,虽然只有一小块,但给俺们这
些糙汉子蒙脸不是糟蹋东西吗,弟兄们都准备等战后拿回家给婆娘...”
张扬楞了楞,掌管全军辎重的是他的晋王长史荀攸,凭借颍川荀家的资本和荀攸的人品,其实他不相信荀攸会克扣这一点蜀锦,但他万万没想到,将士
们不带锦帛的理由竟然是这个...
“郝昭!”
张扬的嘴角有些抽搐,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了郝昭的名字。
“末将在!”
刚刚回营的郝昭暗道一声不好,他倒是用锦帛遮面了,到了他这个地位,锦帛虽然不能说在他眼中很平常,但着实也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件,尤其是在益
州被张扬攻取之后,他们这些将领每年过年的时候都能得到那么几匹几十匹,可手下的这些将士...
他发誓,他绝对是按照张扬的命令传达下去的,可是麾下的将士们全部都不听,他也没什么办法,就算是当着他的面会围上,但转过头后又会立刻解下
来,他能将这些将士如何?
不过这话,他却不能说,作为一个将军,如果自己麾下的将士都不服从自己的军令,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的借口来推脱,哪怕张扬处罚他,他也不觉得
自己冤枉。
张扬却有些沉默了,这件事要说责任,那确实是郝昭的,推脱不掉,但如果要真因为此事来处罚郝昭,却又有点不近人情。毕竟他心里也清楚,自己麾
下这些将士,在遇到正事之时,定然不会有任何的含糊,更不会违抗军令,但这种事...
当年还在南阳流窜的时候,张扬不是没遇到过逃命还背着金银的将士,那个时候他用了铁腕手段,用人头来告诉所有人金银并非那么重要,但眼前的情
况的却和当年有所不同。一块锦帛而已,并不会影响行军的速度,只需往怀里一揣,也无需担心会成为累赘,可这件事...
“传孤的命令,斥候营每人再发一块锦帛,这一次,谁要是再敢不带,自己去军法司领二十军棍!”
张扬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倒不是心疼这点蜀锦,而是对于自己麾下将士的行为有些苦笑不得。
吩咐完之后,张扬回头看着那一脸欣喜的什长,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满脸是包的家伙先是观察了一下张扬的脸色,随后大声道:“启禀大王,小的姚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