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盐商都在一脸笑意地听着荀攸说话,态度无比恭敬,但是心中却对这些嗤之以鼻。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你忽悠谁呢?
小人屠是什么人谁不清楚,哪怕不清楚的,至少也听说过数年前凉州发生的那些事,无数世家在他的屠刀下如猪狗一般,对付他们这些商人会这么客气
?
如果没有刺杀阎圃的那件事,那众人的心中说不定还有一点幻想,对于荀攸的话估计也在半信半疑之间,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嗤之以鼻。
可是现在嘛...呵呵。
荀攸也不解释,对于众人心中的想法,他只不过略微看了一眼众人的表情便了熟于胸,但是他并没有再多加解释,同样也没有非得让众人相信的意思,
说完之后便坐下来埋头大吃,那样子仿佛不是颍川荀家的主支,而是一个刚刚逃难而来的灾民一般。
一众盐商看着荀攸这个样子,心中顿时升起一阵鄙夷,倒不是鄙夷颍川荀家如今的家主没见过世面,而是在鄙夷他的办法。
干巴巴的几句话,一点好处没有,连画大饼都不愿意就像让我们上钩,这就是颍川荀家的手段,这就是小人屠的手段?这点本事还能打下半个天下,还
能成为曹操的四大谋主之一,这争霸天下也太过简单了吧?
这顿饭吃的很闷,和一开始的热烈相比,就如同换了一个饭局,换了一拨人一般。其实在刚刚到来的时候,大部分人的心中是存着希望的,因为刺杀阎
圃跟他们没关系,如果可能的话,他们同样不想和张扬做对,双方如果能各退一步的话,自然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但荀攸的那一番话却让他们的念
想全部破裂,自然无法像刚来之时那么满怀希望。
别看荀攸一直在埋头苦吃,但他吃的却一点都不快,等到他放下筷子之时,大部分盐商们都准备离开了。
也是,满心希望的前来,但是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收获,张扬甚至连面都没露上一下,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真吃这些难以下咽的饭菜吗?只是如今荀攸
还在,他们不敢随意离开,否则的话,他们甚至连一刻钟也不想留在这里。
荀攸笑眯眯的起身,突然开口道:“大王有令,若是有诚心愿意悔过的,那将立刻将市面上短缺的食盐补上,大王心如明镜,自然会酌情处置,若是不
愿的,那也不逼迫,只是这后果,诸位自己去考量,慢走。”
“殿下有令,我等自然遵从。”
“大人放心便是,小的仓里还有一点压箱底的盐,等回去之后便立刻放出来。”
“殿下亲自宴请我等,是我等的荣幸,哪怕刀山火海,我等万死不辞。”
接二连三的承诺响起,只是实际行动会如何,所有人的心中都如明镜一般。
荀攸也不在意,脸上依旧笑眯眯道:“如此最好,攸在此便代大王多谢诸位了,在下回去之后一定向大王禀报,想来朝廷的嘉奖不日便会送到诸位的手
中。”
客套一番,众人散去,整整衣衫的荀攸来到楼上,向张扬禀报着这次宴请的经过。
“这些人应当只是假意承诺,短缺的食盐应当不会发。”
顾雍说完之后,一脸担忧的观察着张扬的脸色,却发现依旧是一片平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
“他们当然不会发。”张扬端起酒樽喝了一口浊酒,笑道:“孤本来也没打算他们能够乖乖听孤的话,否则的话,孤又何必亲自来这一趟?”
顾雍楞了楞,不解道:“那大王请他们来是为了...”
说实话,顾雍真的有点被弄晕了,既然知道结果,那张扬来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不是多此一举吗?
一旁的高颎笑着为顾雍解释道:“元叹,大王这么做只是让他们觉得大王已经黔驴技穷,让这些人以为大王对他们投鼠忌器,不然大王怎么可能请他们
吃饭?”
顾雍恍然大悟,开口问道:“大王是想骄敌?”
这招在兵法之中常用,有道是骄兵必败,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就如同在设埋伏之前,必然会让人前去主动挑衅,还一定要战败,否则敌军这么可能会轻
易踏入陷阱之中?
张扬点了点头,笑道:“没错,孤是有了些想法,但如今一切还在准备,贸然出手的话胜算不高,所以孤得让这些人安心。”
于是乎,让整个成都城为之瞩目的饭局这么充斥着满满的虎头蛇尾之意中结束,而在所有成都的‘有志之士’眼中,这次正面交锋无疑是以盐商们的胜
利而告终。
“大王,据臣猜测,他们恐怕会逃。”
说这话的时候,顾雍有些忐忑,因为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盐商们如今无疑是占据着优势,准备逼张扬服软,可他却说盐商们准备逃,这和主流的看法
完全不一样,他的心中也没什么底。
不过顾雍还是继续说道:“大王,从来的路上臣便一直在想,可思来想去,也找不出一个善了的办法。他们这次纵然能逼大王服软,但秋后算账却是免
不了的,只要大王缓缓分化的话,解决掉他们并非什么难事。这些盐商能走到今日,想来这点东西应该能看出来,可他们却迟迟不见动作,据臣估计,
他们应当是准备收拢自己的金银,随时准备逃跑。”
张扬看了顾雍一眼,眸子里满是赞叹,不愧是原本历史中东吴的丞相,人还没到成都便能看出这么多东西,果然不简单。
“那元叹以为,他们会逃往何地?”
顾雍听到张扬这话,顿时明白张扬已经认可了自己的意见,心中一安的同时也有了在张扬面前表现一番的意思,沉思半晌后开口道:“大王,如今天下
之大,但半壁江山都在我军的手中,这些盐商能去之地无非冀州袁绍、徐州杨坚、荆州曹操和江东孙权处,其中冀州、徐州路途遥远,难以成行,江东
隔着荆州,同样也不好去,所以臣以为,他们应当会逃往荆州。”
张扬不说对,也不说不对,而是继续问道:“不管去哪,都得先出城,可如今孤已命严颜和吴懿两将一内一外,彻底将成都封锁,他们想要出城可不容
易。”
“这...”顾雍摇摇头道:“此事,臣方到成都,对成都和这些盐商的情况不甚了解,所以不敢断言。不过他们盘踞成都十余年,金银等物不缺,想来
应当有自己的办法出城。据臣估算,严颜、吴懿两位将军乃是益州众将翘楚,不是他们能够接触的,但底下的将领却未必不会被买通,大王不可不防。
”
张扬点了点头,今天和盐商们的会面不谈如何,仅仅是顾雍的这番话就足够让他满意,这个益州刺史绝对算是合格的。之前他还一直担心顾雍太过年轻
,益州的情况又颇为复杂,盐商暂且不说,益州世家排外也是一个极为麻烦的事,所以他亲自前来,除了解决盐商之事以外,未尝没有给顾雍站台的原
因。
而且纵观他之前封的官职,不管是凉州的王猛,甘州的蔡邕,包括他自己身上的官职,各州都为州牧,到了益州却成了刺史,自然也是为了保护顾雍的
同时,也让益州的世家不要那么反感。
但是如今看来,就凭顾雍的本事,哪怕他不亲自前来应当也能胜任这益州刺史一职。
“元叹大才,将益州交到元叹之手,孤再无后顾之忧矣。”
“大王谬赞。”顾雍先是谦虚了一番,然后试探道:“大王今日请他们吃饭,是在布局,还是仅仅是让他们安心?”
“元叹勿急,且看着便是。”
张扬没有细说,也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当然,这并非是不信任顾雍,更不是说跟顾雍还有什么要保密的。
而是在他心中确实有一些想法,只是具体能不能成还不好说,此时把话说得太满,到时候如果不成的话,丢人还是小事,他怕的是自己太过笃定而导致
有什么意外发生,无法补救。
而且让顾雍自己思考的话,或许还能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毕竟单纯论智商的话,他其实根本比不过顾雍、荀攸、高颎这些人,如今还算游刃有余完
全是后世那些经验在撑着,但后世的经验未必就完全有用,多一个人思考总是好事。
顾雍识趣的没有再问,张扬缓缓起身,迈步来到窗前,看着三三两两逐渐离去的盐商们,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