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会,吴国民才终于点头:“那好。你先去试试看吧。”
他起身领着许甜出来了,话却没有完全应承。许甜知道他这种人没那么好拿下,能得到个争取的机会就已经很满足了,所以没再说什么,跟着吴国民就来到了宇成的制版室。
吴国民诸事繁忙,没在这盯着,把许甜领来后就走了。
他没盯也没刻意介绍许甜是什么人,只交代了制版师配合一下,哪知这制版师以为许甜是来抢他饭碗的,心里老大不愿意,从许甜拿起笔拿起尺子开始,他那一双眼睛就紧盯着她。
一直到她完稿,他那双眼睛里就更多了排斥。
许甜也没在意他那明显带着恶意的目光,拿着画好的图稿就又去了吴国民的办公室。
吴国民正在会客,她又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得以重新进入办公室。
“吴厂,这个您看一下。”
她将一大张图稿放在了吴国民面前。
吴国民的目光往这图稿上一落,眼里波光就震了震。
这是两件衣服。一件衬衫,这衬衫其他地方看不出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唯独领子的设计非常的……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只能说新奇,市面上几乎没见过这种。
不似眼下流行的翻领,她这个是小立领,又不像中山装的立领,这领子边缘是花边的的,非常女性化的设计,乍一看便有画龙点睛的效果,再加上腰身那里微微收了收,这衣服就多了不少的温柔感。比市面上现在还普遍穿着的制服式女装衬衫,精致不少。
再看配在这衬衫下的裙子。a字裙,收腰,大下摆,一排纽扣从腰间直落到底。这种对开的款式已然很大胆,她竟还上了色。
从这颜色来看,应该是用红墨水涂的。制版室里没有彩笔,都是铅笔出图,她这个稀奇。
大红的裙子,用色很鲜亮。
吴国民盯着看了好一会,才抬起脸看向许甜。他心里的震惊没有摆在脸上,语气也是淡淡的。
“小同志,你能讲讲吗?你这个东西,市面上不常见啊。”
“您一直做得可不就是市面上能找的见的?效果如何,您心里有数。”
许甜微笑的回应。没等吴国民说什么,她又道。
“我这是一个套装设计。现在市面上卖的成衣,多半都是单件,很少有搭配好售卖的。而且,就云城来说,属于内陆城市,款式也保守了些,色彩更是如此,所以,我觉得如果百货商店能上一些颜色鲜亮的衣服,在现在这一堆单调的颜色里,一定是很显眼的。
即便不一定是所有人都敢尝试,那起码,能让人记住宇成这个牌子。时间久了,衣服的知名度就出去了。现如今最讲究的就是开放创新,现在不能接受的款式,颜色,不要多久就会风靡。
事实上,现在沿海城市的穿衣风格跟我们已经有很大的不同了。吴厂如果出去考察过就会知道,那边人的穿衣风格大胆许多。而这份大胆,很快也会传到内地。”
眼前女孩的话,让做企业也做了多年的吴国民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看看手里的图稿,又看了看许甜。
半天才开口:“小同志。你以前在哪里干?一直就在云城纺织厂?”
“是啊。”
许甜大大方方的承认:“我说了我以前就是一个普通缝纫工。不过就是有亲戚在沿海城市。这两年她经常给我说些那边的新奇事。我做衣服嘛,自然也就关注衣服方面的。其实这些都是我不成熟的想法而已,在您面前献丑了,您可别笑话我才是。”
她自然的勾起唇角,熟络的态度甚至叫人已经忘了她是靠着撒谎忽悠进来的。
吴国民陷入了沉思,目光久久落在图稿上,未发一言。许甜也不着急,安静的等着。
过了好一会,吴国民才点点头:“不错。小同志,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啊。”
“吴厂过奖了。”
许甜未多言,只淡淡的道谢。
吴国明盯着她年轻气盛的脸看了看,语调突然就爽快了:“那行。就按你说的,你把需要绣花的裁片拿来做。我厂里的机器给你用四个晚上。四个晚上必须做完,再有要改的,那就不行了。”
他答应,许甜心中大喜,脸上却克制着。
“那谢谢吴厂了。您放心,就四天,我让工人晚上六点以后过来,十点准时走。绝不会再给您多增添麻烦。”
“你这小同志,说话倒是利落的很。”
吴国民笑了笑。许甜也知道他很忙,不敢多耽搁,立即就站了起来:
“事儿说好了,我也不打扰您了。我先走了。来的时候我会先来跟您说一声。”
吴国明点头,微笑着没说什么。许甜说了再见,转身走到门口了他又叫住了她。
“哎,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许甜。”
许甜回头大方的回应。
机器的事情就这样解决了许甜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其实这趟,她来的时候丝毫没有把握,心里想的也就跟对程东河说的一样。努力尝试。
可没想到,事情反倒比她想的还要顺利,一趟就敲定了。不过眼下,看看头顶渐黑的天色,她又犯难了。
从厂里到这里,要转两趟车,这第一趟赶上,第二趟肯定不行了。她就得走回去了。
这么想着,她更加不敢耽搁,三步并两步的跑到站台,等了有一刻钟才等来公交车。
如她所料,到站天已经黑透了,公交车停运了。她只能走回去。
这趟车开要半个小时才能绕到厂里,她走则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好在这一路都是大陆,路灯亮堂,她也不怕,也没遇到那天一样的麻烦。一路走着,想着今天的事,时间也过的快。
只不过,有些背运的是,她从上趟公车跳下来的时候,那车高,她一时慌张把脚给扭了。起初还不觉得什么,这越走越疼,走了一个多小时走到厂门口,已经是每落一步脚腕都跟针扎的似的了。
一瘸一拐的走到厂门口,一抬头,还没喘口气,她的气息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攥住了。
心口一紧,她呆呆的站住了看着厂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