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能依靠的无非就是他是贾家女婿这件事,问题是,荣国府这些年简直是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宁国府倒还好一些,问题是,林如海是荣国府的女婿,不是宁国府的啊!
林如海也是无奈,因此,却是抓紧了贾赦这根线,贾赦虽说没下过江南,金陵祖宅的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问题是,贾赦有钱啊,这些年,贾赦与宁国府合作,推动贾家的族人下南洋出海谋生,贾家族人极多,一开始的时候,也就是一些几乎活不下去的,或者是想要拍马屁的族人响应了号召,往南洋去了。
结果,这一批先行者回来的时候,却已经是财主了。用他们的话来说,南洋那边简直是随手就能捡到钱,中原这边除了一些装阔的家伙穿的寻常的绸缎,到了那边,就能换到一把指头大的珍珠宝石,自家用的民窑的盘子,就能换到一大块的香料。
脑筋活一点的,除了自个在那边做地主之外,就是花费一些中原的特产,让南洋那些土人去森林里面砍伐一些花梨木之类的木头,这些木料转手卖给商队,就是一大笔钱。
因此,当第一批人托商船捎回了大笔的财货之后,贾家的族人一个个都急了,原本恨不得推让个不停,如今,为了一个下南洋的名额,几乎要打破了头。
贾家这边担心族人被当地的土人欺负,因此,将早就闲置在库房的武器几乎一股脑儿全往南洋运了过去,反正放在老家也是积灰生锈的份,还不能正大光明拿出来,拿出来有心人都能告你一个私藏军械,图谋不轨。
另外,就花大价钱拐了一些匠户过去了,南洋那边不缺材料,缺的是工艺,制造了大批的炸药,都是军中用的好货色,这年头,好的炸药其实比手枪强得多。
这年头用手枪的还处在排队枪毙的阶段,因为射程比较短,而且准头也比较糟糕,因此,非得大踏步上前走到敌人面前再开枪,这根本不是什么勇敢,完全就是因为这时候的手枪太不靠谱了。
贾赦虽说手头有从工部那里弄到的燧发枪的工艺,不过,对上那些土人,炸药足够了,要是想要搞火器,还得冶铁炼钢配火药什么的,那费的事情就多了,还是得一步一步来才好。
贾家一家子从来不是什么斯文人,原本就是枪杆子打出来的富贵,自然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相反一个个睚眦必报,贾家那边在南洋搞出了个聚居地之后,也有眼红的土人想要过来劫掠,结果贾家人被惹火了,直接抄起刀子,提着炸药,气势汹汹地打上门去,把人家部族给灭了,弄到了不少好东西。
这种事情开了个头,下面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这边又不是中原,没什么官府管着,何况,这边的土人一个个也就比猴子高点,乌漆墨黑的,在贾家人看来,就是一帮没开化的野人,这样的人,杀了也就杀了。
因此,贾家算是开始了在南洋的殖民生涯,他们发觉土人压根没什么好怕的,武器粗劣,一个部族人也不多,偏偏却占据了老大一片土地,有的部族还有矿山什么的,顿时来劲了。与其自家在这边辛苦,不如驱使这些土人干活,因此,贾家一帮族人也不耕种开荒了,直接就是四处抓捕土人,充为奴隶。
土人懒不要紧,有鞭子伺候呢!打死了也没事,土人反正人多!听起来挺罪恶的事情,但是,这年头却是正常的。贾家人本就是地主出身,家里有佃户有家奴,不过是从地主变成奴隶主而已。朝廷攻打那些蛮族部落,也会将那里的女人充为女奴,男人阉割了送到宫中充作杂役太监,那些土人也是先惹了他们,他们才出手教训的,何况,这边也没人为这些土人做主。
除此之外,原本在家穷得娶不上个媳妇的,在这边,土人的女子虽说皮肤黑了点,个子矮小了一点,但是,也有那等皮肤细腻,长得挺好看的,虽说没什么内涵,但是跑到南洋这边的贾家族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学富五车的,一个个也就是识几个字而已,他们又不需要跟这些女子谈什么风花雪月,人生理想,不过就是满足生理需要而已。
而且这样的女子也好哄,一匹好一点的料子,就能让她们高兴很长时间,而且,贾家那些族人虽说在金陵或者是京城生活算不上多好,但是比起土人来说,却是强太多了,这些土人女子哪有不被吸引的道理,因此,对此并无抗拒,反而很多土人女子以服侍贾家族人为乐!那些贾家的男人,虽说没有娶土人女子做正妻的意思,但是,却是直接纳了不少土人侍妾,一个个也是左拥右抱,很是春风得意。
总之,贾家许多人到了南洋,简直是乐不思蜀了!南洋多好了,地方大,土地多,能挣钱,很多贾家的族人原本在金陵得对着别人赔笑脸,如今到了南洋,家里也弄上许多土人伺候着,甭提有多舒服了,因此,他们除了偶尔搭乘商船回去跟家里人炫耀一下,干脆就打算留在南洋过这种腐化堕落的生活了。
中原虽然是老家,但是老家吗,偶尔回去省亲也够了,年纪大了落叶归根也行,年轻的时候,就该在南洋这边享受生活嘛!
对于贾家族人来说,这样的生活却是贾敬贾赦他们带来的,没有他们的商船,没有他们的工匠,他们也过不到这样的好日子,因此,贾家的族人对于贾敬贾赦如今简直就像是对祖宗一般,一个个恨不得将人供到神龛上。
林如海在发现这点之后,虽说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还是很快跟贾赦贾敬他们达成了更加密切的联系,以得到贾家的支持,让他能够在江南顺利立足。
对于贾赦来说,荣府就是块挺讨厌的狗皮膏药,你看着碍眼,偏偏还不容易撕下来,比如说这次,史氏过寿,虽说不是什么整寿,但是史氏这么大年纪了,过得一年算一年,她既然想要过寿,反正也不是大操大办,不过是家宴而已,因此,大家也不可能提任何反对意见。
贾赦就算是过继出去了,一来血脉断不掉,二来,史氏也还能说是嫡亲的婶母,她过寿,贾赦却是不能不出面的,甚至几个小辈也得过去,因此,待得史氏寿辰,贾赦一家子就拖家带口过去了。
史氏说是家宴,请的也就是贾赦还有宁国府那边贾敬他们一家子,又说道什么一家人不用外道,直接就是在花厅里面摆了几桌,史氏那一桌,除了史氏,坐的就是文字辈的人,男人一侧,女人一侧,而小辈们因为人也不少了,也分了两桌,男孩子一桌,女孩子一桌,贾珍是唯一一个已经娶了妻,还有了孩子的,但是还是得跟一干小辈坐在一块儿,贾珍的妻子孙氏也陪着几个小姑坐在一起。贾蓉还有他们的小女儿贾菡各自跟着自个的父母。
不管怎么样,史氏寿辰,大家也不会提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因此,一个个都是乐呵呵地给史氏祝寿,说些吉祥的话,便是贾赦也没有在这时候寻什么不开心,甚至他这些年生活比较如意了,这次史氏过寿,寿礼也给得比较大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给了史氏什么错觉,史氏那边,在迎春探春几个女孩子过来给她祝寿的时候,忽然就是一声长叹,眼睛里面还挤出了几滴眼泪来,贾赦跟贾敬心里头都是一个咯噔,知道,史氏这是又有幺蛾子了。
果然,史氏抹着眼泪,说道:“今儿个是我老婆子生日,但是,我的敏儿还有元春却不在身边,敏儿也就算了,她如今儿女双全,女婿也争气,可是,我的元春啊,如今却还在宫里受苦,我这个心啊,一想起了就疼得慌!”
贾赦当时就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你现在想到心疼了,当初叫元春去参加小选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天。
另一侧,小王氏的脸色也变了,几乎有些发青,她攥着筷子的手上青筋都露出来了她低下了头,生怕若是再看到史氏这副嘴脸,就忍不住直接扑上去跟这老虔婆拼命!
贾敬心里也是嘀咕,然后直接就说道:“圣人今年退位,日子已经选定了,十月里头就举办禅位大典,回头侄儿找几个御史,跟新皇提一提,就说新皇登基,天下同庆,正好可以放一些宫人出宫婚嫁,虽说大姑娘才入宫没多久,不过,只要走好了门路,让大姑娘提前出宫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到这里,小王氏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她期盼地看向了贾敬,正想说话,那边史氏却是被贾敬这番话给噎住了,见小王氏这般,直接瞪了小王氏一眼,然后干咳了两声,说道:“话是这样说,但是元春她进宫做过这么长时间的宫女,出宫之后想找个好人家却是不容易。”
贾赦顿时听出史氏的言外之意了,嘴角顿时勾出一缕讥讽来,他故意曲解了史氏的意思,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婶子的意思是,让咱们兄弟给元春挑一个好人家不成?”
贾敬在一边顺着贾赦的话说道:“这事虽说麻烦了一些,不过我与恩侯确实也知道一些青年才俊,回头我叫我家夫人帮着打听一下便是,若是遇上合适的,便将名单给婶子过目,婶子觉得如何?”
史氏听着暗自咬牙,但是脸上却是面不改色,没有接过这个话茬,然后看向了贾赦,说道:“赦儿不是认识太子吗,太子过几个月便是新君,按理说,宫中的宫女都是圣上的女人,赦儿不如跟太子殿下说一下,就让元春去太子殿下宫中伺候吧!”
贾赦冷笑一声:“婶子是不是瞧我这个侄子是傻子,或者是我就是个拉皮条的?我是什么人,说白了,不过就是个空头的侯爷,在朝堂上两眼一抹黑,我认识谁啊!我能做得了太子殿下的主?婶子是不是见不得侄儿我好,非得叫我去碰了壁,最好得罪了太子,灰溜溜回家啃自个?”
史氏听贾赦说得难听,心里简直是气得快要吐血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有些艰难地说道:“婶子这怎么就是难为你了,元春生得好,人也懂事,太子殿下见到了,定然会喜欢的。当日,也有高僧说了,元春的命格好,注定是要做贵人的,到时候元春做了娘娘,生下龙子,难道会不记得你这个大伯?”
贾赦似笑非笑地看着史氏:“这样的好处,婶子怎么不留给自家儿子呢,便是史家那边,不也是侯爷吗,他们怎么不去说呢?侄儿从来不是什么有雄心壮志的人,甭说做什么娘娘的大伯,便是做娘娘的亲爹,侄儿也不乐意!婶子若是想要让元春出宫,那没问题,侄儿这张脸虽说长得不好看,但是还算是有点面子,但是,若是还想着做什么贵人,那么,婶子你是找错人了,侄儿还真没这能耐!”
一边贾敬也是脸色铁青,说道:“婶子既然觉得大姑娘哪里都好,那么,就让大姑娘在宫中等着做贵人做娘娘吧,侄儿人微言轻,也没那个大本事!婶子你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尽管等着做娘娘的祖母,侄儿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说着,贾敬竟是直接站起身来,顾氏见状,也是跟了上去。
贾赦也是笑吟吟说道:“俗话说得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既然婶子觉得元春有那个命,那么,以后做什么贵人,做什么娘娘,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要侄儿出什么力呢?侄儿就在这里先预祝府上出个娘娘,以后政堂弟就是国丈了!嗯,侄儿自个知道自个的身份,就不沾这个光了!媛儿,带上几个孩子,咱们也会去吧!”
史氏被贾赦贾敬两人毫不客气的言行气得快要翻白眼,她本来就年纪大了,而且当年被软禁的时候,青菜豆腐吃了好几年,如今更是不肯亏待了自己,从来都是大鱼大肉,这会儿整个人都有些眩晕起来。
只是,谁还会注意到她呢,小王氏本来以为峰回路转了,结果叫史氏这么节外生枝,自家女儿又得陷在宫里了,她几乎是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有些惶急地冲向了贾敬,直接跪了下来:“敬大伯,赦大伯,我求你们救救我的元春,只要元春这次能出宫,我以后吃长斋,天天给你们在佛祖面前祈福……”
那边,本来有些缓过神来的史氏听得小王氏在拆台,顿时又是一个白眼,终于昏了过去,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第78章
史氏是高血压犯了,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可惜,她没有中风,老实说,她这样的人,贾赦倒是情愿她中风了躺在床上好好养着算了,省得精神好了,想得一出是一出,反正万事都想着叫别人出头,自个等着拿好处,天底下有这么多傻子吗?
史氏也信不过贾赦的医术,贾赦也没有多此一举的意思,确定史氏没什么问题之后,贾赦跟贾敬都甩手走人了。
坐在马车上,张氏这会儿一边是跟史氏生气,一方面也是可怜小王氏。最终却是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大姑娘也是可怜,只是这等事情,他们自个还没商量出个结果来,咱们也是不好插手的!”
贾赦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谁让她摊上了那样一个家,即便她日后如何,也找不到咱们头上!”男人与女人终究是不同的,男人要更加理性一些,贾赦跟元春是真的不熟,无非是年节的时候礼节性地见一面,元春对他这个伯父也算不上亲近,贾赦自家三个孩子还管不过来呢,也没那么多爱心放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张氏见贾赦这般,也便不再多说了,看着一边已经有些打盹的贝贝,柔声说道:“以后,咱们家贝贝的亲事,咱们可得好好挑一挑!”
贾赦脸上露出了可以说是傲然的神色:“以咱们家贝贝的条件,只有挑剔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挑他的!咱们家的姑娘,可不能落到更其他女人分享男人的境地,若是找不到一个不能允诺不纳二色的,那干脆找个上门女婿好了!”
张氏听贾赦往后说得有些调笑的意思,不由嗔道:“说什么呢,还上门女婿,有志气的好孩子,哪个肯到人家做赘婿,这样的人,咱们家姑娘怎么看得上!”
贾赦嘿嘿一笑:“贝贝还小呢,若是找不到,咱们干脆学着人家养童养媳一样,给贝贝弄个童养夫回来好了!”
张氏以为贾赦还在开玩笑,她白了贾赦一眼:“行了,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我看呐,这事没那么容易玩,以后有得磨呢!”
贾赦撇了撇嘴:“我都已经过继出去了,跟他们能有多少关系,为了他们家的事情,我犯得着搭上自个一家子的前程吗?若说以前,太子殿下也就是个寻常皇子,我一个侯爷,虽说身份还差了一些,但是差得也不多,我也没有要求着他的地方,无欲则刚,自然往来大家都舒心!问题是,如今人家是君,咱们是臣,之前的事情如果原本算交情,如今只能说忠心!你拿着该尽的忠心跑去讨人情,这不是作死是做什么!甭管老太太怎么说,她就算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不能办还是不能办!反正我也没必要孝顺她一个婶娘不是吗?”
张氏犹豫着叹道:“话是这么说,她终究是你的生母,这血脉关系却是断不掉的,若是她真的撕破了脸,闹将开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别人对你也会有些非议!”
贾赦轻哼了一声:“忠孝不能两全,何况,她不慈在前,要我做的事情本来也站不住脚,我担心这些作甚!何况,她也就是嘴上厉害,你让她真的闹出去试试?当年的事情,记得的人可不少呢!”
张氏虽说心里头还是有些担心,不过贾赦这般说了,她琢磨着也是这个道理,不过还是想着回头问一问自家父兄,贾赦反正对仕途是没什么兴趣的,不过,还有两个孩子呢,不能叫他们小小年纪,就因为那老虔婆背上什么污点。
贾敬倒是很淡定,他想到贾代化给他留的话,意思就是,若是史氏再搞出什么幺蛾子,直接以宗族的名义将史氏给开革出去,若是她不肯,那么,让她幽禁佛堂,一辈子吃斋念佛也行。若是荣府那边一家子都是一帮只会拖后腿的,那么,直接将他们那一支给逐出宗族吧!
有了贾代化留下的明确性的遗命,贾敬算是不需要多担心了,反正谁要是不老实,那就滚蛋,老子不伺候了!
荣府那边,外人都走了,留下的自然是史氏还有贾政一家子,史氏这会儿已经清醒过来,眼睛简直跟刀子一样瞪向了之前拆台的小王氏:“你个蠢货,之前竟敢说出那样的话。元春回来做什么,元春留在宫中,若是成了娘娘,你就是娘娘的生母,这是关系到咱们荣国府的大事,荣国府能不能兴盛,就看这个了,你竟敢毁了荣国府的将来吗?”
小王氏这会儿形容有些狼狈,她却也没有露出半点胆怯心虚之色,很是淡定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衣裳,口中冷淡地道:“我不管我的元春能不能做什么娘娘,我只需要她能够出宫,堂堂正正地嫁人做正头娘子!”
“目光短浅,自以为是,你简直是不可理喻!”史氏见小王氏这般,几乎想要破口大骂,“什么正头娘子,做正头娘子有什么好的,日后还得在别人那里低声下气,小心奉承。而且,你以为元春出宫之后能嫁到什么好人家不成!元春在家的时候,一直娇生惯养,做的是公侯千金,但是,她能嫁给什么人呢!政儿虽说有个爵位,却没有半点实权,公侯门第的人家却是看不中元春的,那些位置高一些的官宦人家自然也是如此,难不成,你想要将元春嫁给哪个小官,或者是哪家的庶子,甚至嫁个穷酸!元春她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吗?”
史氏说得也很有道理,但是小王氏根本就不相信元春如今这样,还能做什么娘娘,难道在宫里面就不受委屈吗,元春嫁个寻常人家,往来的自然是差不多的人家,有什么好低声下气的,她给元春多多的陪嫁,到时候,元春在婆家腰杆子也硬,谁敢给她气受。
在宫里面,元春一个宫女,见谁都得叩拜,稍微一个不注意,得罪了人,宫里头有的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小王氏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因此,只是说道:“再怎么样,也比在宫里面做宫女强!元春哪怕嫁个土地主,也能堂堂正正做人,不用在宫里给人家做牛做马!”
史氏见小王氏油盐不进,一心只想着将元春接出来嫁人,这会儿几乎是声嘶力竭地说道:“你休想,元春注定要做贵人的,就算是死,她也得死在宫里头!”
小王氏听史氏这般气急败坏,甚至说出了让元春死在宫里头的话,整个人简直是疯了一般,她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怒意,直接就叫道:“不可能!哪怕我的元春一辈子不嫁,我养她一辈子,也不能叫她在宫里耽误年华!什么娘娘,老太太,你这是在做白日梦吧!之前你说让元春参加大选,我也认了,好歹大选就算是落选了,也不耽误嫁人!结果呢,你们居然背着我,将她塞到了小选的名单里头,害了我元春一辈子。现在居然又倚老卖老,让敬大伯还有赦大伯他们帮忙,你真觉得自个有那么大脸?”
小王氏说到这里,整个人竟是出奇地冷静了下来,她冷笑一声,说道:“老太太,媳妇可真是不明白,你怎么就有那么大的信心,觉得自个能辖制得住敬大伯和赦大伯呢?敬大伯如今是族长,身上也有着爵位,又是户部侍郎,人家都说了,敬大伯再等个几年,直接就能入阁做阁老了!他凭什么为了咱们家的事情,不要自个的前程,非得把元春给送上去!至于赦大伯,要是我是老太太你,如今哪还有脸在他面前充什么长辈,羞也羞死了!老太太,你年纪大了,人竟然糊涂到这份上了?赦大伯跟咱们家如今除了还有个亲戚的名分,哪还有什么情分?老太爷若是还在的话,赦大伯或许还会给咱们家一点面子,但是如今呢,当家的却是老太太和咱们家老爷,赦大伯恨你们还来不及,想要赦大伯出力,老太太你这是青天白日的,还没睡醒吧!”
说到这里,不等史氏开口,小王氏转身就走,她的腰挺得直直的,神情冰冷,叫几个原本还想要拦着她的下人都是心里一阵哆嗦,动作自然犹豫了一些,眼睁睁地看着小王氏出了门。
后面,斜靠在榻上的史氏直接将手边的一只迎枕对着小王氏的背影扔了出去,可惜的是,她年纪大了,这年头的枕头可算不上轻便,因此,没扔出多远不说,还差点闪了腰,只得依旧半躺在榻上,破口大骂:“贱妇,没见识的蠢货,我要让政儿休了你,休了你!”
贾政全程保持沉默,他一向如此,很多时候,他只需要表现自个的无可奈何身不得已那就足够了,到头来,有好事他能够理所当然地沾光,出了什么岔子,他也能够干脆利落地推出去。
甚至,史氏跟小王氏对峙的时候,贾政压根不在,老实说,他倒是情愿元春真的能被太子看上,日后做妃子,做娘娘,他作为娘娘的生父,能够得到更多的好处的。问题是,贾政其实要比史氏看得清楚,不管是贾敬还是贾赦,绝对不会帮这个忙,但是,他心中还是怀了一些侥幸之心,觉得史氏说得也有道理,元春生得日子时辰都好,长得也好,命格又贵重,迟早要做贵人的,因此,还是得将人留在宫里,看看能不能有出头的机会。
因此,在小王氏回到自个的院子里,吩咐自个的下人准备礼物,她已经决定了,哪怕做低伏小,给人磕头赔罪,她也要求了贾敬或者是贾赦,好歹请他们想办法将自家女儿从宫中接出来。
小王氏这些日子几乎是夜夜噩梦,辗转难眠,睡着了就梦见元春在宫中被宫里的老人欺压,日日受苦,如今看到了一线曙光,就愿意付出一切。
贾珠那边同样是参加了那一场寿宴的,他自然知道小王氏的打算,因此,将自个房里几样珍贵的摆设也拿了出来,表示自个会跟小王氏一块儿去东府求敬大伯。
结果,贾政那边知道了消息,直接过来了,见小王氏与贾珠在一块儿盘算着贾敬的喜好,贾政就是怒上心来,先是对着贾珠发作:“都什么时候了,眼看着新皇将要登基,到时候定会开恩科,你不去读书做文章,准备着参加恩科,在这边磨蹭作甚!”
贾珠正想要解释,贾政已经是不耐烦了:“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回去念书!”
贾珠对上贾政,忍气吞声已经习惯了,这会儿虽说心中不甘,但是,他也没多少勇气反抗这个父亲,只得低头说道:“老爷说得是,儿子这就回去念书!”
小王氏没有当着贾珠的面跟贾政呛声,却是低头安慰了贾珠一番:“虽说书也是要念的,不过还是要注意身体,我屋子里还有一包燕窝,回头叫金霞给你送过去,每天叫下面的丫头加点雪花洋糖,用银铫子炖了吃,知道了吗?”
贾珠看着小王氏的眼神却是温暖了许多,他低声说道:“多谢母亲关心,儿子那里还有呢,母亲这些日子却是辛苦憔悴,那燕窝母亲自个留着补补身子!”
小王氏说道:“我不喜欢吃那东西,补品什么的,我这里还多着呢!好了,去读书吧!”
贾珠点了点头,这才说道:“那老爷,太太,儿子这就告退了!”
贾政听着小王氏贾珠这边母子情深的样子,就是一阵冷笑,口中说道:“慈母出败儿,哼,你这般娇惯,不是为他好,却是害了他!滚吧,回去好好念书,便成天惦记那些不该惦记的事情!”
贾珠暗自咬了咬牙,这才带着一些不甘走了。
小王氏等着贾珠的人影不见了,这才冷笑着看向了贾政:“老爷怎么今儿个知道到我这里来了,怎么不去你那个赵姨娘哪儿去了,她肚子里面可是揣着你们老贾家的种呢,可不是金贵着嘛!”
小王氏早就不乐意跟贾政表演什么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了,反正贾政也不可能休了自己,这会儿连讥带讽,贾政脸皮都没红一下,看着小王氏收拾出来的东西,就是冷哼了一声:“你刚刚从老太太那里出来?跟老太太吵架了?”
小王氏冷笑道:“老爷的消息可真是够灵通的,我这前脚才回了屋呢,你后脚竟是都到了!难不成老太太那边伺候的,还敢吃里扒外?”
贾政眉头皱成了一团,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你身为儿媳,怎么能顶撞婆母,这是忤逆!”
小王氏被贾政气得笑了起来:“老爷真不愧是老太太的亲儿子,就喜欢拿着什么忤逆不孝做文章,老爷这么讲,我这个媳妇不孝,有本事,老爷休了我这个不孝的媳妇啊!”
贾政脸色铁青,他咬牙道:“你,你这个泼妇,你真以为我不敢?”
小王氏轻哼了一声,放下手上的东西,有些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行啊,虽说妾身不识字,不过这边笔墨纸砚还是齐全的,老爷要写休书,那就赶紧的,妾身等着呢!”一边说着,小王氏一边扬声说道:“金霞,玉霞,快进来给老爷研墨,你们老爷等着休了太太我呢!”
贾政也就是那么一说而已,问题是他就跟那个放羊的孩子一样,说得多了,但是从来没有真正付诸过行动,甚至他自个也清楚,他根本没有休弃小王氏的本钱,因此小王氏压根不怕,贾政这人那就是个纸老虎,狠话他放得出来,但是真要让他做,他是做不出来的。
贾政这会儿脸色铁青,指着小王氏,说道:“你,你真是不可理喻,你们王家的女人,都是一个德性!”他想到曾经的王氏,再看看小王氏,只觉得自个简直是倒了十辈子的血霉,娶了两个老婆,都是王家的,结果一个个没一个好东西。
小王氏见贾政这般,只觉得快意无比,她看着贾政,几乎是轻蔑地说道:“老爷除了这些,还能说什么,妾身就是这样不可理喻,就是不孝顺婆母了,你又算什么呢,老鸹掉在猪身上,只看得见别人黑,看不见自个黑!老爷你倒是孝顺了,老太太这会儿正躺床上呢,老爷怎么不过去伺候呢!老太太若是看到老爷你,肯定能好得更快一些,何况,老爷跟老太太一向是一般的心肠,哪里像是妾身,从来都搞不准老太太的心意呢?”
说完了,小王氏又慢悠悠地说道:“老爷若是有这个闲心,还是去看看赵姨娘吧,她可是快生了呢,万一她肚子里头那块肉出了什么问题,老爷又要跑到我这里来,骂什么毒妇了!来来去去就这几个词,老爷不腻,妾身都腻了呢!说起来,老爷连骂人都不会,也难怪连个童生的功名都没有了!”
小王氏后面这番话直接戳中了贾政的痛处,贾政一贯自负自个的才学,偏偏除了他自个,谁都不相信。这年头衡量才学有个明显的标杆,那就是功名。若说举人进士还有些如时运之类的其他成分,但是,若是连个童生都靠不上,那么,这所谓的才学水分也就太多了。因此,即便是熟人,在说到贾政所谓才学的时候,一个个都是颇有些嘲笑的意味的,贾政一贯也就是掩耳盗铃,只当别人是嫉妒自个,实际上,心里头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贾政顿时气急败坏,竟是一巴掌对着小王氏扇了过去,贾政毕竟是正值壮年的男人,小王氏这些日子以来,担忧元春,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消瘦了不少,竟是差点被贾政直接扇倒在地上。
小王氏被扇得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站直了身体,脸上已经浮现出了明显的指印,她伸手摸了摸脸,然后又放开了手,顶着那张微微肿起的脸死死盯着贾政,咬牙切齿道:“贾存周,你这个没用的废物,你还敢打我!”一边说着,一边胡乱向着贾政的脸抓了过去,贾政一时不防,竟是被小王氏抓了个正着,脸上一下子多出了几道血印子出来。
贾政狼狈不已,用力将小王氏推开到一边:“你,你个泼妇,毒妇,贱人!”
他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词,小王氏却是恨意横生,她早就受够了贾政了,这会儿扑上去发泄出来,只觉得一阵快意,她力气不如贾政,但是贾政本来也没打过架,比不得小王氏破罐破摔,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就在贾政身上一阵乱抓乱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