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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节

母亲听到我的声音,开口第一句就是:“不要再查下去了,回家吧。”

母亲说完,哭出声来了。我的手颤抖着,模音看了我一眼,竟然主动走到了一边,她似乎并不想听我和母亲讲什么,但我知道,我和母亲的对话内容,她都有办法知道。我这里没有人监听,母亲那边绝对有模音的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要离开警校!”我忙问道。

“我以为给我打电话的是……”母亲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听见了另一道声音,恶狠狠的,是男人的声音。他喊了一声闭嘴,我的心一凛,我绝对不允许别人这样对待我的亲人,我的目光怒视站在远处的模音。

她正背对着我坐在地上,看样子是双手撑着下巴,抬头望月。

母亲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但我知道我之前的推测绝对没有错,正是模音利用了某个人的声音将母亲引出警校的,但我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换了个问题,我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让母亲回答这个问题。我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我还是决定试试。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但是电话没有挂断,隐隐约约有人说话,但是我却听不清楚,想必是有人将手机的话筒给捂住了。十几秒的等待之后,母亲的声音又重新进入了我的耳畔,母亲告诉我,绝对不要再查下去了。

“和我有关,和父亲有关,和你也有关,为什么不让我查下去,是他们用你的生命在威胁我吗?”我咬牙。

母亲哽咽:“我一把年纪了,死不死都无所谓,再查下去,对你不好,你父亲受的苦已经够多了,我不想你再受苦下去。”

我有些懊悔,如果那一天我能再撑一会,撑到母亲把她和父亲当年的经历全部说完就好了。我不敢再多问了,我怕那边的人伤害母亲。

“我只问一个问题,父亲他,是好人吗?”千言万语,所有的话最后汇成了这个问题。我最想知道的就是父亲究竟是以怎样的身份和性质牵扯到这起大阴谋中来的。

可是母亲的回答却让我心寒,母亲的回答并非是或者不是,她说了三个字:不知道。正是这种不确定才让我的心瞬间崩塌,父亲伴着我从小到大,我却一直不知道他有问题,母亲更是陪伴了父亲大载年华,可是就连母亲都不确定。

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最亲近的人原来是最陌生还要让人感觉悲凉。

母亲的哭声还在回荡着,我静下心来:“不要害怕,我会和他们谈,我一定把你安全地带回家。”

电话被挂断了,我听到的最后三个字还是:不要查。

我拿着手机,大步地朝着模音走了去。我把手机扔到一边,将匕首拿在了手上,模音听到脚步声,站了起来,她转过身来的那一刹那,我将匕首架到了她的脖子上。我一手攥着匕首,一手按着她的肩膀,把她一直往她背后的方向推去。

模音抬着头,她白皙的脖子露了出来。

我的双眼发热,全身的热血好像都涌了上来。我甚至真的想用手里的匕首划破模音的咽喉。

但是,我忍住了。

“放了我的母亲,否则你现在就得死!”我对着模音吼了出来。

停在远处的那辆车子下来了一个人。

第629章 势力的人

模音高喊了一声:“不要过来。”

从车上下来的那人头发很长,可是听他的声音,分明是个男人。又是一个和红衣怪人一样不男不女的人,他对着模音喊道:“你没问题吗?”

模音笑道:“没问题。”

我有些震惊,震惊的不是模音不怕我。而是那个男人的声音,太熟悉了,我仔细地回想了一会,终于,我的脑袋里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梁宽!

当初,我跟着七叔混进他们势力居住的大宅时,有一个头发很长的男人拦住了我们。那人便是梁宽,当时。梁宽还差点将我戴在脸上的墨镜摘了下来。而后,我和沈诺见面的时候,梁宽还闯进了沈诺的房间,并差点发现我。

最后多亏了沈承及时赶到,将梁宽赶了出去。梁宽的特征太过明显了,所以我记得非常地清楚。我不知道那一次梁宽究竟有没有发现我进了宅子,但是照推理,模音隐藏身份,梁宽应该也会隐藏身份。

所以,那一次,梁宽可能猜到有人进了宅子,但是却猜不到是我。正因如此,此刻他才没有刻意遮掩,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我见过他了。想到这里,我心底的诧异更浓了,梁宽是沈诺势力里的人。那么模音也可能是。

同在一个势力。很多方面又都几乎一模一样,我心里那异样的感觉又升了起来:难道这模音,真的是沈诺?

那股势力内部明显还有小势力。非常复杂。当初梁宽将我和七叔拦下,七叔大发雷霆,怒斥梁宽管的太多,还说了一句:老四还没死,你就想取代他的位置了吗?

七叔,老四,这似乎是那宅子里老一辈人的排行,七叔排第七,七叔口中的老四排第四,那梁宽可能是“老四”的子嗣或者继承人,不然七叔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沈承和沈诺在那股势力中扮演怎样的角色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在那股势力当中,生活的非常辛苦。

很快,我自己又把自己的念头给否定了,如果模音是沈诺的话,那她应该知道我见过梁宽,因为当日,梁宽闯进了沈诺的房间。所以,如果模音是沈诺,聪明的沈诺早就会交待梁宽不要露面,或者稍作掩饰。

更何况,从当日的情况看,沈诺和梁宽似乎不和,他们不太可能走到一起。

模音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李可,你终于按捺不住了吗,你看看你的样子,你现在和你最痛恨的犯罪分子有什么区别,将刀架在别人的脖子上,这真的是李教授做的事情吗?”模音的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嘲讽。

我很想要直接将模音的面具给摘下来,她的很多行为都是和千面学的。她戴面具,“模音”的称呼也是她学着杀手组织给自己取的代号。但是,我不敢摘,模音不让我知道她是谁,肯定有她的理由,如果我强行摘下她的面具,母亲就真的危险了。

面对神秘男人,我是想摘却被人阻止,面对模音,我是想摘而不能摘。

我狠狠地将模音推开了,模音瘦弱的身体差点被我推倒在地。我问:“究竟怎样才能将我的母亲放了。”

我没有将自己认出梁宽并推测模音也是那股势力的人的想法告诉模音,这是为了我能出其不意地继续调查,让对方完全知道自己的想法,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我很早就说过了,我带走你的母亲不是为了伤害她,而是为了保护她。李可,你认为你还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亲人吗,你的母亲在我那里才是最安全的,我是在帮你。”模音回答。

我气结:“帮我?帮我的人会将所有真相隐瞒起来吗!”

面对我的质问,模音冷哼了一声:“李可,我说过了,自己种的因,果子也要自己吃。我的确想过要以你的母亲威胁你不要查下去,但我发现这并不管用,你查或者不查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尊重你的选择。”

完完全全的口水战,我推理不出来,又没法动手,只能这样糊里糊涂地和模音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意识到这可能没有任何意义之后,我放弃了与她谈条件了。模音既然约我来这里见面,又让我和母亲联系,这代表母亲暂时没有危险。

“那今天叫我来,还有其他事情吗?”

见我的态度转变这么快,模音似乎也有些不适应。她愣了好几秒才说道:“好好想想我今天对你说的所有话,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的母亲在我手上很安全,你放心吧。”说完,模音转过身朝着车子走去。

我没想到模音这就要走了,我在这里等了一整天,她冒着危险来见我,竟然只为了对我说一堆话,然后让我和母亲通个电话,这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我刚想叫模音,她突然转过了身:“你真的认为我不是沈诺吗?”

模音的声音又变成了沈诺的,这种感觉实在神奇。

我犹豫片刻,摇了摇头:“我和沈诺经历过生死,你不是她。”

模音耸了耸肩,没有再和我继续这个问题。她又转身要走,可是没走几步,她再次转过了身,看那模样,像是极其善变的小孩。

“李可,你的身体还好吗?”模音突然问了这个问题。

我一愣:“什么意思?”

模音笑道:“你骗了那么多人,但是骗不了我,李可,我看过你的化验单。”

我的大脑又成了一片空白,顷刻之间,所有的思绪全部涌上了我的心头。我没有想到,最先将这件事说穿的,竟然会是模音。我也以为,当别人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会掀起惊涛骇浪,可是我发现,有些事情被揭开的时候,就如同小石子打在水面之上,不过是荡起几圈涟漪而已,一切来的平淡,也将终结于平静。

“你还要隐瞒吗,或者说你还要继续撑下去吗。”模音走到一边,从地上捡起了被我扔在一边的手机:“李可,你真的不觉得你越来越弱了吗?从前万众瞩目的新星,请你回想一下,这一年的时间,你变成什么样了。”

我的头隐隐的疼了起来,我有些无法接受这现实。这一年来,我最大的感受便是破案越来越艰难了。抛开330案和红衣女案不说,一切都从掏脏狂魔邱兴化的案子,再到周小若的剥皮案,一直到刚刚被我破掉的库塔村的诡异死亡事件。

这些案子都很诡异,在诡异的案子面前,所谓难度,都是空谈,缺乏证据,缺乏线索,或者说,案子的难度都是一样大的。可是我的破案过程却从相对轻松变成了绝对困难,从独立破案变成了需要众人相帮。

如果这一次没有许伊给我提供了信息,我没有办法推测出朵哈是凶手。

大脑是父母赐予的,是自然赐予的,我的这颗头脑,正在慢慢地从让人羡慕而趋于平凡,或许有一天,我会连普通人都比不上。坟墓群里挖出来的那口棺材,分明和杜磊死时躺着的棺材一样,可我却认不出。来节央划。

杜磊的死,我把关于他死时的一切都记在了脑袋里,可是我却忘却了,如果没有江军提醒,我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想起来。还有牛皮纸上的象形文字,我分明熟悉,可我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敢肯定,那牛皮纸上的文字,一定是我在这一年之内见过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脖子上的这颗大脑,正在慢慢退化……

第630章 无法承受的伤痛

我的脑袋愈发地疼了起来,好几次,有不同的人和模音说了同样的话:李可,你变弱了。

那些面孔,那些话。全部都浮现在我的脑袋之中。记忆飘回到了一年前,正值江军被孙祥陷害,好不容易,我们将江军救了出来。去警局见江军的那一天,天上下着大雨,那雨水将我和许伊都淋湿了。

我失魂落魄地和许伊走在雨中,我没了精神。没了心情,更没了情绪。可是一切我都不能表现出来。我抽着烟,任凭大雨打在我的身上,彻骨的冰凉一直蔓延进我的内心深处,一切的一切,都出自那张身体检查的报告单上。

我从来没有见过身体检查,那次是我第一次到医院进行了全身检查。如果不是许伊见我经常头疼,硬要我去检查,我或许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化验单显示,我的身体的各类指标严重不正常。

扫了一眼身体化验单,我的心就凉透了。但是许伊就在我的身边,我只能强颜欢笑,故作镇定。我随手将化验单扔进了垃圾桶,我告诉许伊,我只是太累了而已,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身体出了问题。

我不知道我得了什么病。但我的心里非常不安。后来。我趁着许伊睡着的时候,偷偷去过一次医院,我还交待江军替我留意一下许伊。以免发生危险。江军只以为我是要出去查案子,答应下来了。

坐在医生的办公室里,医生建议我做一个更加全面的检查,因为经常头疼冒冷汗,医生重点把检查的部位放在了我的脑部。检查结果出来了,脑瘤。医生告诉我,必须立刻办理住院,实施治疗性措施。

窗外还在下着雨,大雨点点滴滴地砸落在玻璃窗上,听的人更加心烦意乱。我把所有的事情隐瞒了下来,医生为我开了药,我一直都在偷偷地吃着,我不想让任何人为我担心,特别是许伊和母亲。

我想要尽快把所有的案子破了,然后再进行治疗,可是之后,案子和谜团越来越多,危险触及到了我和许伊的身上,我更加没有机会进行治疗,我只能靠着药物维持着身体的健康。可是日复一日,我的身手弱了,我的记忆力退化了,头越来越疼,身体越来越差。

我刻意隐瞒着,但没想到的是,那张被我扔进垃圾桶的化验单,竟然被模音看到了,从那个时候起,模音就已经跟着我了。我的手颤抖着,如果模音没有提起,我连自己都快要忘记这件事了。

当我真正察觉生命的重要,是在医院之中看见多个人的死亡。刘博士走了,他让我感觉到了生命的脆弱,周医生患病,让我知道在疾病面前,人的渺小。我想要放下一切,去治疗,陪许伊和母亲好好度日,是从我怀疑许伊开始的。

我告诉许伊,我想要辞职,那是我第一次想要放下自己的理想。可是,许伊走了,走上了和我背道而驰的道路,我不得不再次扛起了自己的责任。

知道我病情的,除了模音,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周医生。在b市,我带着许伊去做身体检查,许伊的身体总是冰凉,她经常做噩梦,说自己是被拼凑起来的,她的身体也非常虚弱。

在许伊的要求下,我再一次和她一起做了全身的身体检查。只不过,我早就已经请求周医生替我隐瞒了。周医生当着许伊的面,将我们的检查结果放在桌上,只是我的那张,早已经被做了手脚。

周医生告诉许伊,我没事,只是太累了。这是我对许伊的第一个谎言,也是唯一一个。当时,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痛,我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欺骗许伊。许伊的世界只有我了,母亲的世界也只有我了,我不敢想象当她们得知我的病情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所以,我一直都在隐瞒着。周医生的主攻并非脑部疾病,他知道我的问题,替我找了医院里最好的医生,那医生告诉我,距离病发初兆已经几个月,最好能够立刻进行治疗。我依旧拒绝,谜团太多,危险太多,我不希望我身边的人受到危险,唯有破案,我才能安心。

靠着药物维持健康,一直持续到现在,每一次吃药,我都不敢让任何人看见。

周医生替我隐瞒着,另一个人也替我隐瞒着,他也是另外一个知道我病情的人:沈承。

沈承知道这件事,是我在渝市受伤的那一次。王鑫、狸猫和江军三个人第一次齐齐会面,那也是最后一次他们三个人一起见面。在那间破旧的小出租屋里,狸猫的子弹擦过我的手臂,我中毒了。来节央号。

当在医院醒来的时候,我第一时间询问沈诺和江军我的检查报告在哪里,沈诺却告诉我:在她的哥哥那里。没过多久,沈承进了病房,他直接把用袋子装好的检查报告丢给了我。我和沈承单独谈话的时候,虽然我们都没有明说,但是沈承字里行间都在告诉我,他没有把我的情况跟任何人说起。

是沈承替我办的住院,和医生对接的也是他,我生命垂危,在医院做全身检查,在所难免,也多亏有了沈承,这个秘密才能够被继续隐藏下去。

可是一切,都在此刻被揭穿了。久违的苦涩顷刻之间涌上了心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李可,你太自大了,自大到连你自己都察觉不出你变弱了,你究竟要苦苦撑到什么时候,我一直在告诉你,不要再查下去,你就是不听,你知道吗,再查下去,用不着别人杀你,你会死在你自己手上!”模音的声音变得有些激动。

模音的话让我动摇了,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这病最多让我的身体感觉痛苦,这痛苦我是可以忍受的,我觉得我有能力将所有的案子破掉,到那个时候,我就能安心地去治病,安心地和我的亲人与爱人在一起。

可是模音说出了这些话之后,我才知道,我真的变了。我的心里满是迷茫和担忧,我开始怀疑这种状态的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再破案,有能力去把幕后的黑手揪出来。

模音的肩膀颤抖着:“李可,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已经够辛苦了,为什么还要将担子全部扛在自己的身上?你参与了博弈,我按照约定等待着,帮助着,可是你的身体已经成了这个样子,约定还要怎么进行!”

我突然发现,模音的声音哽咽了。我头疼欲裂,我没有力气思考模音说的这些话,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当一切被揭穿,我感觉自己的全身都没有了力气,甚至有一种感觉:我快要变成废人了。

我瘫坐在地上,天旋地转。

警校生涯的荣耀,一幕一幕地闪过脑海。我不贪恋虚名,可当从前的我和现在的我进行对比,这种感觉是何等的凄凉。别人或许没有察觉,因为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是多么艰难,得到别人多少帮助的情况下才勉强破案的。

这个世界上,最无法承受的是伤病。生老病死,大自然的规矩,在疾病面前,人可以抵抗,但是人的抵抗却如同螳臂挡车。

“李可,我最后劝你一次,去治疗,趁着疾病还不会危及你生命的时候,放下身上所有的担子,没有人会再去打扰你,安心地离开吧。因为,这个世界上关心着你的人,不止是那么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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