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地莫耶,南桃北弓西剑东晴四座灵山将小不听故乡丽山围拢正中,划域四千里方圆。四座灵山茁长迅速,如今最早被种下的‘桃大将军山’已经长到三百里,显现成熟之兆;即便最后被种好的‘夫人山’如今也有了几十里的规模。
山势生长如此迅速,有苏景阳火淬炼功劳,但主要还是二明哥留下的种子神奇。瞑目王立志开创世界,若是随随便便一座山都得万年生长,他可没那份耐心去等。一盒子石头早在瞑目王收集之初就经过他的阵法加持了。
龙脉山中自雕刻成形至大山成熟,慢则八百年,快则三甲子,时间长短不一,但哪怕最慢的,也稳稳占了个‘快’字。
四座一品山,围疆困域自成方圆,只待大山‘成熟’既可在这片死寂世界中单独围拢出一重不受大环境干扰的小世界。
光有灵山围域不够,还需得太阳。生命的源头是光热,光热之始为骄阳,没有太阳何谈生机。今时莫耶...至少苏景种山围出的这四千里小世界有太阳的。
小小一点初阳,但已渐露颜色,那颗‘星’上柔柔红芒散出,望在眼中温暖于心,好漂亮的。
小金乌接替阳三郎,驱日巡天东起西落,不过它巡的并非大世界,而是四座灵山围拢的四千里小天地。
只还是小小金乌、小小初阳,要想炼就一枚真正骄阳、光复整座莫耶天地还差得远,最最简单的:真正太阳是高悬天外。小金乌也好阳三郎也罢,根本都飞不出天去,又何谈炼就真日。
就仿佛中土离山明月的情形,现在的莫耶有了太阳,但不是什么地方都有,只在这四千里方圆内有太阳。
不过。虽然天内,这枚初阳算不得真,可也不是假的。到底仍是真正金乌以自身精元和骄阳真髓炼合出来的,从里到外都是真的。只是规模太可怜了些。
可怜就可怜吧,至少对这四千里天地来说,应该是够用了。再过几个甲子,山长成时初阳也当更盛,到那时就是让生机重返此间的好日子了。
山长不休,却静,全无想象中那般岩涌石崩的怪响。只有‘沙沙’的细响,较真而言,这‘沙沙细响’不能算是声音,因它根本不会响在耳内。即便是神佛修得听天耳,也捕捉不到这丝响动。
细响来自气意变化,随着山势静静生长,四千里小域悄悄然从大天地中隔绝出来。只有心通于冥意感于虚才能察觉正在发生的变化。
沙沙声不是用听的,要靠心识去感受。
感受着这份变化。苏景心思沉静。
静坐不久,苏景开始入定观想,继续做第十境的修行、带上他自己的小元神,只有他自己的小元神......
在修家眼中,最最宝贵的东西永远只有一样:时间。
可是在每个修家都必须要做的炼气、入思、观想明悟中。最最不值钱的东西也正是时间。凡人一梦,几个时辰晃晃而过不留一丝痕迹,修家修炼亦如梦,差别仅在‘大小’不同,修炼事情,以月计、年计、甲子计,精深大修一场入定,不知凡人已经几次轮回,时间过得实在太快太快。
转眼一甲子。
六十年间,前后十七次‘虚念入实’,加起来的话大小苏景已经吃掉了两大把‘乌羽’,欢喜儿进境迅速,‘小苏景’从婴孩变成了小小少年。
元神成长之快远超苏景预计,其实这不奇怪,独独之我、悟彻逍遥、纵横剑劫两脉,都对他行功、养意有着极大帮助,对他元神境的修行助力非凡,若这样条件他的元神还炼不快,那才是真正见鬼了。
再就是修元增长...暴涨,不是苏景自己修行来,三份力量:
纯粹的阳火真力,莫名而生,自体内自行循转经络一周,最后落入气窍之内;
凶悍犀利的天劫杀力,自冥冥游入身内,同样循转经络一周,最后注入劫脉,永驻其中;
还有墨色元力,与苏景之前接触过、斗战过的墨沁极为相似,但内中少了那份惹人烦躁的‘引诱’气意,只是单纯的黑色力量,就如水晶与真水之间的区别,前者晶莹剔透但因折射光线、在平添光彩的同时也变得浮躁浅薄,后者却永远安静平凡,平凡到洁净,又因洁净而厚重。沉甸甸的墨色力量,积攒于剑脉。
三份‘额外’力量,来自三个单独修行的小元神。苏景精进,他们添力;反过来也是一样,他们修行顺利,苏景一样增修,齐惠。
修行之余,与身边不听聊聊说说,这是他在莫耶的唯一消遣,正说笑中,苏景忽然想起一件自己也没想到会想起的事情:我多大了?
这问题来得莫名其妙,就那么一下子,突然间想起来,然后...就怎么也算不出自己究竟几岁了。
大概的年岁是知道的,修行入道、至今一千七百年上下,可具体自己多少岁是无论如何也数不出来的。
这倒不能怪苏景糊涂,幽冥修行、驭界修行、莫耶修行,能去的地方他都跑了个遍,即便各界时间不差分毫,如此颠沛流离也难免忽略细致时间。修行修到忘记自己多大了,这个事情让苏景觉得挺可笑。
想了好半晌,最后还是放弃了,苏景对身边不听笑道:“回去中土再算吧。”
忘了不要紧,他记得自己出生时的旧朝纪年,找个汉家史的明白人一算就知道。
苏景计算年岁之日,东土汉家洪王朝景泰帝十一年。
甲午年己巳月乙巳日,五月初六。
大洪王朝一统东土、立国一千六百八十年整,史上少见的长盛之国,不衰皇朝。
仲夏时节,京师地方早已炎热起来,满城百姓都换上了薄凉衣裳。而京都繁华,民生富足。长街短巷间处处风情,锦簇团团的笑语花盛放和比花儿更可人的柔美女子。
今日有些小小阴天,但是阴却不窒。徐徐清风吹拂,难得的清凉。就在这份夏日清凉中。和尚入京了。
很好看的和尚。双眉细长,眼角上翘,目光迷离,皮肤白皙,口唇殷红,和尚是男子,他的好看却是妩媚的。不比当年的尘霄生师兄更漂亮,但一定更妩媚。
妩媚和尚有一点特殊之处,他头顶的香疤是黑色的。
过城门,行长街。妩媚和尚一路来到皇宫门前。
大洪朝律法森严,但皇族始终恪守祖皇帝的亲民之训,皇宫门外不设禁区,宫前大道百姓可随意穿行,只要不往皇宫里闯就没事了。妩媚和尚并未闯宫。但他就驻足在正宫门前大路中间,相距宫门三丈。
站一会无妨,站得时间长了便有守门侍卫上前劝阻,措辞客套,说是宫中不时会有车辇进出。大路正中不宜久留,还请法师移步。
妩媚和尚笑得眼儿弯弯:“马上就走,再站三息就好,一息...二息...三息...好了。”
宫外和尚话音落时,宫内景泰皇帝正在批览奏折,一份折子正看到一半,忽然折上墨迹迅速浅淡,眨眼功夫,奏折变成了一张白纸。皇帝愣了愣,再翻看其他奏折,批过的、未览的,无一例外尽成空白。
景泰帝是个开心帝,本性敦厚善良且上进乐观,乍逢怪事惊却不怕,也的确没什么可怕的,皇城有天宗高人驻守,来此装神弄鬼只有自讨苦吃,由此景泰帝还有心情提起笔,随便在一张纸上写了个‘妖’字。
写字顺利,但写好的字,同样眨眼消失。
而景泰帝再抬头看,御书房四壁悬挂的字画、古训,全都变成了空空白纸......
宫门外,听着和尚数数的侍卫很是纳闷,不明白对方搞什么玄虚,不耐烦中正待赶人,忽听得一位路过书生‘咦’了一声,书生目光惊诧,愣愣望向宫门。
循着书生目光望去,侍卫大吃一惊:皇宫正门,高悬金匾上,竟变成了一片空白,匾上字迹消失不见。
皇城金匾字迹消除,就连祖皇帝的落印也告消失,在其职司其责,那位侍卫只觉脑子里嗡嗡一阵怪响,金匾出事,他们这些看门人难辞其咎,但这种诡怪事,凡人哪能想到缘由。
妩媚和尚依旧笑着,柔声安慰:“不必担心,不止这一处牌匾的,整座皇城都已无字,是仙法使然,不算你失职。”
侍卫听了立刻拔刀,但不等他做出叱喝,身后宫内突兀振起一声断喝:“凡人退散,妖僧休走!”
喝声落,弧光起!
皇宫大内遭妖法挟持,镇守此处的天宗弟子立时察觉,追究灵元波动,守宫修家已确定和尚作祟。
今时轮值、镇守凡间皇廷的天宗弟子来自涅罗坞,列位真传弟子次席,早已晋入元神境界,有本领也有年纪,是启巧、蜂侨的师兄,身承道统,道号清罗。
清罗遁剑而来,人至则剑至,一击如雷。
妩媚和尚不闪不避,笑颜中把嘴巴一张,做吸吮模样。遁剑急攻的清罗只觉莫名怪力涌来,以他元神大修之力竟全无反抗余地,连人带剑被和尚一口吞下!
人、剑入口,和尚嘴巴一漱,喉结一滚,叮当碎响中扭曲长剑吐到了地上,人却被他直接吃进肚囊。
下一刻,和尚肚皮微做震动,嘴巴再张,一副血淋淋地骸骨被他吐了出来。
皮肉留下、精血吸干,骨头就算了。
和尚觉得,吃人应该有吃人的规矩,要吐骨头的,否则岂不成了野狗土狼。
他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