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一章丹炉剑气,游刃寻隙
坐在椅上,洪吉笑容惬意、远远地透过门洞去看苏景如何摆弄丹炉,可皇帝陛下突然眯起了眼睛,笑容敛去、目光专注起来:
丹房之内,与第一次一模一样的,苏景又伸手,按向炉盖。
就算是傻子,刚刚被蛇咬过一口,也不会马上又去摸蛇头。可大圣的手法不曾稍变,那便不用问了,一样的手法、内藏了不一样的玄机!洪吉蕴足目力,仔细观瞧,身后一老一少两个护卫也和万岁同样的神情,看得仔仔细细......
下一刻,苏景又被烫到了,一跳二尺、呲牙咧嘴地向后跃开,头顶险险就撞到了屋顶。
皇帝错愕、跟着啼笑皆非、最后干脆笑出了声音,还道他真有什么办法,原来是逞强。
苏景的确吃苦头了,丹炉剑气第二次侵袭又被屠晚挡下了,可锐意切身的巨痛是免不了的,疼得他直咬牙。
不过苏景真就好像不知死似的,第三次伸手、第三次跳脚呼痛;跟着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若非今天屠晚突然来了jīng神,苏景的经络早都被打成筛子了。
皇帝等人在外面看得又惊又笑,敢情大圣爷以前强横惯了,今天偏就不信邪了么?那就吃苦头吧。
在妖怪们想来,充其量、大圣试过几次也就该放弃了,可万万没想到的,苏景一次一次的摸炉子自讨苦吃,这一讨就是二十天!
开始的时候皇帝还算耐心,现在实在有些不耐烦了,咳嗽了一声,远远地劝道:“这丹炉着实古怪,不过一时打不开也无妨,待大圣归窍法力归真,再来取丹还不是举手之......”
话没说完,丹房的大圣变化了手段,身边金轮微微一震消失于无形,换做一块‘砚台’飞旋而出,悬浮头顶一尺之处。
皇帝jīng神一振,住口不再相劝,回头对身后两个护卫笑道:“来了,要动真法了!”
苏景以‘砚台’擒杀佑洪大将,这是众人亲眼得见的事情,他这件宝贝威力非凡,如今亮了出来,自然是要发力猛攻。
丹房有禁制,不受蛮力强攻,这并不是说外力一碰它便会炸裂,非得到外力强大得超过丹炉承受极限时护禁才会发动,可是反过来想一想,放眼整座乾坤,又有几个人能轰得动太乙金jīng?至少眼前这位大圣元神不行、还差得远呢。
是以皇帝全不担心,他开开心心地看猴戏,大圣爷扮猴的戏码,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何况苦等二十天,现在换了新折。
不料,苏景唤出‘砚台’没错,却并未驭之攻炉,这黑袍小子居然又一次、伸手去炉盖子了......
皇帝满脸无奈,干脆不出声了,大圣自己愿意挨‘烫’,旁人犯不着劝
外面的人能看到苏景的动作,但因他始终背侧着身,见不到他的眼睛。
苏景的目光越来越亮!
唤出天乌剑狱,根本不是要攻炉,只是为了替换骨金乌抵挡丹房内的炽烈剑势。
一切都没变,手指搭上丹炉、锋锐剑气侵袭。
相比于丹炉剑气,自己的力量大多了,整整一座烈火世界的炼化,何其磅礴的jīng元!可是力量大没有用。苏景现在还未受伤全赖屠晚之功。
因为是‘体内之争’,苏景辨查得也异常清晰,连续试探多次,他已经明白了,丹炉剑气锋锐之极,但绝不仅仅是锋锐,它是‘游刃’,这是以无厚入有间的法门。甚至可以说,丹炉剑气之锐,倒有大半是因它的‘游’。
浑厚真元凝结,化作巨力轰出去,这力量看似浑然一体牢不可破。可实际里,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存缝隙的。西天灵台的不坏金刚又如何?金身照样缝隙无数,只是太细微、无以察罢了。
丹炉剑气,能找到苏景真元之隙,所以它能轻松划过来,直击要害。
所有上乘剑术都以‘意’为先,想学剑就要先‘会意’,丹炉剑气是一道杀招,又何尝不是一道巅妙剑术,它的剑意便是‘寻隙’,它的杀法便是‘游刃’。
要破‘游刃’,不外两个办法。一是修为远胜、己身己力之隙比着游刃之无厚更无厚,发丝细的刀锋肯定划不进蚕丝细的缝隙;另个办法则是游刃破游刃!
前者比的是修为,后者比的则是剑术了,以‘游刃’剑意,世上万物皆有缝隙,那游刃自己也不例外。屠晚破丹炉剑气便是如此。
屠晚绽出的剑气亦为游刃,但更jīng妙,它能寻到丹炉剑气之隙,继而破之将其化于无形。
爱剑之人突然体会到一重自己从未想到过的jīng妙剑术......苏景没办法不激动,眼睛没办法不亮!
妖怪们见他一次次地去摸炉子,只道不愿在晚辈眼前丢脸,所以试个不停,又哪会想到他是在揣摩剑意。
此刻剑意体会得差不多了,他收骨金乌入体,却是为了练剑。
炼这寻隙、游刃的剑术。
苏景自己想修这门剑术,且他想开炉,也非得修成这一剑不可。
苏景懂剑,反复试探渐渐领悟,这丹炉就是以剑为锁,想取丹便得以剑开锁!挡下丹炉游刃,不过是摸到锁头的资格,再以自己的游刃入炉鼎,才是开锁的钥匙。
屠晚能帮助自己挡剑,却不肯‘反刺’,想夺丹,苏景就得自己修炼。
自收回骨金乌开始,骨金乌便追随于屠晚之后,屠晚一动,它也随之一动。
屠晚一剑,清晰且jīng准,不会多费一份力气,轻轻巧巧地迎上丹炉剑意,破。
骨金乌一剑,激烈勇猛,却盲目而散乱,轻轻巧巧地被丹炉剑意破掉......不过没关系,随试炼、心思入静而脑那一点清明却渐渐开阔了。
金乌辨真,阳火正法本就炼目,有辨尘入微奇效,单以‘寻隙’而论,金乌弟子得天独厚;
背景莫名的剑魂屠晚,一年到头都在沉睡不醒,偶尔一怒必惊天地,他带给苏景的绝非一道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必杀之术,屠晚真正的好处是让苏景开了剑术的窍。
短短百多年的修行,就把瞬灭、封疆两道巅顶剑术炼出一个初步模样,这天分哪里来的?究其根底,屠晚的剑意熏染。
修法支持、剑意开悟,苏景不怕学剑,只怕无剑可学。
而这游刃最最jīng奇之处,既是独乘剑术,也是辅乘妙法!
以骨金乌的瞬灭迅疾、再辅以游刃之术;或以剑羽的细腻无端再配上寻隙之法,那有会是什么样的威力?!
先是屠晚在前,骨金乌在后,揣摩之,模仿、学习;
后来金乌抢先动气,试探着去对方丹炉剑意,可惜一触即溃,还是要靠屠晚;
渐渐,金乌剑气坚持的时候能稍长一些了,对方在寻隙,苏景控制自己的剑意变隙;
再之后,金乌剑气也尝试着开始寻隙、寻丹炉剑气之隙......
苏景心无旁骛,站在丹炉前,摸、摸、摸......他已真正沉迷其,可是在外人看来,此事何其无聊。
时间一晃,整整七个月!
皇帝陛下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出声劝阻了,但大圣爷混不理会,只好陪等。
“陛下,这么长时间了,他要摸一甲子,难不成您等他六十年?”整整七个月未发一言的年老侍卫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但他说话竟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不知情者听了必会大吃一惊。
少年侍卫也随之开口:“万岁国事繁忙,总耽搁在此实在有些不妥。”他的声音倒是正常得很。
剥皮立国多年,礼法教统这些事情看上去乱七八糟,但国治自成体统,还真不需要皇帝太多cāo心,最简单的,若皇帝闭关修炼、动辄就是几百年时间,国家照样平稳有序。而且皇帝现在只是不再皇宫,有什么大事就转呈到此,不会耽误什么,少年侍卫只是等得不耐烦了,随口找个理由罢了。
皇帝张口,大大的打了个哈欠,这是修chéngrén形之后添的毛病,之后皇帝起身,看来是打算听从属下劝告、不想再等了。
可是对大圣告辞之言才刚到喉咙、尚未出口,皇帝就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把那些话尽数压回肚内!
不止皇帝,老少护卫的眼也同时闪过一抹jīng光:三个大妖看得清楚,大圣按上了丹炉!
右手、食指。
虽然只是一根手指,但明明白白的,大圣一指按在了丹炉顶盖上,再没有被弹开。
苏景脸上却不见喜sè,骨金乌的‘游刃’已经有了雏形,不靠屠晚帮忙、凭它自己之力,也能勉强挡下丹炉剑气,可说到底,也才一根手指,还差得远了。
看得见的,是他的右手按在丹炉上不动;看不见的,却是丹炉几乎毫不停顿的绽出剑气、猛攻这‘加身一指’,短短一个呼吸的功夫,这丹炉刺出了十剑还是百剑?苏景分不清楚,他只晓得,全力催动骨金乌剑气相抗。
从颤抖不休、随时可能被‘弹开’到越来越稳定;从整只右手乃至右臂都紧绷用力,到缓缓放松,到最后苏景食指搭在丹炉、与按在一块木头上再不见什么区别,又是一个月的功夫!
苏景凝神,一直翘起的右手指缓缓放落,搭于丹炉顶盖。
第二根手指。
不出所料的,丹炉内一道剑气急起,直刺指!
攻袭食指的剑气并未停歇,更没有稍稍减弱,丹炉同时刺出两剑。
心意急转,骨金乌也分出一道剑气迎敌。苏景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骨金乌虽成功‘兵分两路’,但剑气也由此失了稳重,随即巨痛传来,两根手指同时失守。
剑魂屠晚玄光轻闪,刺出两道剑气,为苏景挡下了丹炉之袭,轻松洒然,游刃有余。
苏景闭目,长呼、长吸,再开目时非但不见颓然,反而目光更亮、也更清澈了,再度伸手,仍是两根手指,他得打赢这炉子,非赢不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