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许菡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
不是刚还讨论他的事儿么,怎么转眼就扯到自己头上来了?
“嗯。”
他很随意地点点头,看她的眼神,让她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就好像在说,“你回答也可以,不回答我不强求,反正我对你无所谓”。
“我又没被人坦白过心意,哪里会知道这些?”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这句话明显是在赌气。
向她讨教经验去捧别的女人,怎么想怎么膈应。
“没有过,似乎,不代表不想。”没有征询,他直接给她一句肯定。
“我…我不知道。”被他逼视得无处可逃,许菡从脸颊烧到耳尖,终于抵不住他这强大的气场,败下阵来,脑袋低垂。
赫连缙突然站起身,走过来,轻轻弯下身子,双手撑在她所坐的圈椅扶手上,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致使他身上的气息紧紧将她包裹,那逃无可逃的强烈压迫感,让她不可抑制地就心跳狂乱起来。
仰起头,正对上他妖娆到无可挑剔的容颜,细长的眼尾,琼鼻如玉,微微挑起的唇角,三分笑,七分邪。
“二……二殿下。”许菡慌得厉害,能出口的,只有几个字。
“没被人坦白过心意?”他潋滟的双目直勾勾定在她面上,吐气温热。
“嗯,没,没有。”
不管怎么闪躲,鼻腔里始终充斥着他的气息,让她避无可避。
就在心跳狂乱到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耳边再次传来他的声音。
“那你刚才怎么敢信誓旦旦地承诺说会帮我?”
“我只是…想尽一份绵薄之力而已。”她侧开头,尽量让自己保持着镇定。自己的确想帮他来着,可没料到他会问出那样的问题来。
“尽绵薄之力?”她感觉得到,他的呼吸越来越近。
“嗯。”
许菡紧张到极点,连声音都变了味道。
“像这样吗?”
说完,完全没给她反应的机会,他的唇就压了下来,准确无误地覆在她的上面。
许菡纷乱的脑子一瞬间陷入空白,霍然瞪大的眼与他四目相对。
她眼里是震惊和难以置信,他的眼底,却似乎带着几分满足的笑意。
是做梦吧?许菡想着。
然而唇上温热柔软的触感那样真实,无一不在提醒着她,他是真的在吻她。
可是……怎么可能呢?
还没理清楚思绪,他的唇已经离开了,保持着将她圈在椅子里的姿势,似笑非笑。
许菡微微生出些恼意。
“你!”
“你说过要襄助本皇子追妻,就得拿出实际行动来。”赫连缙坐回去,语气是那样的闲适随意,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许菡忍无可忍,“你这是非礼!”
他眉目轻扬,“我不过是在替你完成自己对别人许下的承诺而已。”
许菡还是恼,“我哪里对你承诺过?”
赫连缙道:“你刚才说,只要我有要求,能帮的,你就尽量帮,一个吻而已,对你来说,不算太难吧?”
“那可是我的清白!”
“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赫连缙看着她,“莫非你会把这种事拿出去到处宣扬?”
许菡噎住。
她不明白,这混蛋哪里来的歪理论,非礼姑娘,他还有理了?
“还是说,你刚才那些话只是为了敷衍本皇子,实际上,你根本就不会帮我?”
他的话,再一次让许菡一口气堵在胸口。
乍一听,他问的问题没什么毛病,可仔细一想,却是个大陷阱。
——她要回答不会帮他,那就是在皇子跟前撒谎,这罪可大可小,就看他肯不肯放过了。不过许菡私以为依着这个人阴晴不定的性子,不放过她的可能性更大。
——她要回答会帮他,那不就让他得偿所愿了么?借她的身体来实战练习,然后去讨好另一个女人?
这混蛋!
“嗯?”半晌没听到她吭声,赫连缙撑起脑袋,眼神随意瞟过来。
许菡气急败坏,“我是说过要帮你,但我没同意让你…那么对我。”
赫连缙低低地笑了一声,“对我而言,帮就是帮,不管用什么方式。你这么抵抗,莫非是欲拒还迎,嘴上说着不要,其实……”
“喂!”听他越说越离谱,许菡俏脸一黑,“你胡说什么呢!”
“你过来。”赫连缙对她招招手。
许菡面露犹豫,谁知道他又弄什么幺蛾子,她才不会上第二次当。
“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他一本正经地道。
“什么?”明明讨厌,许菡还是走了过去。
他坐在软椅上,长臂一伸就圈住了她的纤腰。
许菡不妨,一个踉跄跌进他怀里。
这个姿势,是她直接压在他身上,看到他因为牵动伤口而疼痛皱眉,她挣扎着想要离开。
“别动,我问你,我刚才吻了你,你的清白还在不在?”他凑近她耳边,暗哑克制的声调如同魔音,激起她浑身战栗。
“自然是没在了。”想起这个许菡就好气。
凭什么啊?他凭什么这么霸道夺走她的初吻?理由还给得理直气壮!她可是马上就要定亲的人了,若是让秦方晓得她被人给……秦方一定会对她失望透顶。
“所以,吻一次和吻两次都是一样的了?”同样没给她反应的机会,他双手捧着她的小脸,再一次吻上来。
“唔……”许菡拼了命的挣扎,却始终逃不出他的大力索吻。
见她不安分,他狠狠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许菡的唇本就娇嫩,被他这么一咬,直接破了,那尖锐的刺痛让她忍不住张开嘴巴轻呼。
赫连缙趁机而入,将她堵得严严实实,唇舌相缠,你追我赶。
血腥味的弥漫,似乎并不能阻挡他继续进攻的脚步。
许菡双手无力地捶打着他的胸膛。
心中骂了千万句混蛋!
那快要窒息的沉沦,让她毫无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娇弱无力,软软地贴在他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松开来。
许菡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睛却是死瞪着他,恨不能将他生吃了。
赫连缙舔了舔唇角,分明很随意的动作,然而无处不是诱惑。
说实在话,被这么绝色的男人吻,虽然心里很愤怒,可骨子里那种臣服的感觉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尤其是刚才,险些就沦陷进去了……
许菡暗骂了自己一声。
盯着她懊恼的样子,他低笑出声,“要帮我,你只能身体力行,否则就是说话不算数。”
“我能不能收回那些话?”许菡抚着红肿的唇,还在疼。
“你随意。”赫连缙的眸光明显沉暗下去,声音也添了冷意,想来是要动怒了。
许菡秀眉一蹙,“今天的事,我就当做没发生过,以后…以后你不能再这么做,否则我马上走人!”
赫连缙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整个别庄里都是本皇子的人,没有本皇子的允许,你觉得你能踏出一步?”
许菡偏不信这个邪,作势要走。
赫连缙冷幽幽的声音传来,“乖乖回来坐下陪本皇子吃饭,本皇子可以既往不咎,你知道,我没什么耐性,你要真敢触到逆鳞上,本皇子不介意…再来一次。”
许菡咬了咬牙,转过头,用眼神将他剜骨剐肉一番,这才坐下。
分明是好心救她,如今反倒成了她的不是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霸道又不讲理的人?
难怪坊间传言他是混世魔王,这混账的,没边儿了!
厨娘那边没多久就送来了精致的早饭。
对她们来说,要想在主子手下过活,每做一件事的时候,不仅要动脑子,还要留二手准备。
就比如早上的当归生姜羊肉粥,因为事先得了林太医的嘱咐,所以不得不煮,但又明白主子不喜羊肉,所以除了羊肉粥之外,她还做了别的早饭,一旦羊肉粥被退回,她马上就能把另外的早饭送过来,毫不耽误。
果不其然,第二手准备起作用了。
出门的时候,一阵风刮过来,厨娘感觉到自己后背凉飕飕的——一身的冷汗很快被风干,在主子的强大气场面前,她还是做不到真的镇定啊!
赫连缙抄起筷子,见许菡坐着不动,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吃饭。”
许菡瞪他一下。
赫连缙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然后搁下,勾唇望着她,神情说不出的狂傲,“怎么,后悔救了本皇子?”
跳水救人这件事,她从没后悔过,毕竟是条人命。
她只是还在气结他刚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不喜欢这些菜?”他又问。
“很喜欢。”许菡心中微叹,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然后拿起筷子。
“那里……还痛不痛?”突如其来的关心,带着一种纠扯不清的缠绵,很容易让人误会到底问的是什么。
许菡面色不可控制地红了红,抚着唇,“有点。”
“一会儿林太医来了,我让他给你配药。”
“别!”许菡急急道:“不用了。”
伤在唇上,能是随便磕着碰着的么?但凡是长脑子的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可不想把这种事宣扬出去让更多人知道。
午时不到,林太医就到了,例行给赫连缙拆绷带清洗换药。
许菡就站在一旁,目睹了全程。
他肩膀上那狰狞的伤口让她心惊肉跳,此前对他的种种不满也在无形中烟消云散。
“大夫,这伤口将来会留疤吗?”许菡忍不住开口问。
对于赫连缙这种事事追求完美的人来说,留下一道疤,恐怕等同于要了他半条命吧?
林太医叹道:“这么深的伤口,留疤是一定的了。”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帮他彻底除去疤痕吗?”
“这个…”林太医犹豫片刻,“或许等国公爷回来,他能有办法。”
总算看到希望,她双目亮了亮,“谢谢大夫。”
送走了林太医,许菡再回来,依旧是坐在他的床榻前,“感觉怎么样?”
赫连缙没答话,不知从哪儿拿了个小瓷瓶出来打开瓶塞,倒出一点白色的膏体在指腹抹匀,倾身上前,轻轻抹在她的唇上。
许菡有片刻的愣神,僵住不动。只觉得抚过唇的手指带着灼热的温度,每抚一下都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酥麻和颤栗。
“二殿下,我还是自己来吧!”许菡浑身都不自在。
“你连本皇子都照顾不好,能照顾好自己么?”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欠揍,却话糙理不糙。
虽然是以“照顾”的名义留下来的,但她似乎真的没把他照顾好。
“昨天晚上你昏迷了,喝不了水,我也是没办法才会那么做的。”她忙着解释。
其实不是没照顾过人,而是从没照顾过除了家人以外的人,所以一时慌了手脚。
“至于今天早上给你喂粥…好吧,我承认那个时候我分神了。”
语气逐渐低弱下去。
赫连缙对她的解释不以为意,手上的动作依旧很专注。
当一个人认真做某件事的时候,绝对会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迷人。
许菡看着他,脑海里突然飞快闪过很奇怪的画面,不由自主就开了口,“二殿下,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
“什么?”
“见到他的第一眼不觉得,但相处的日子久了,会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来,很多事情,很多画面,仿佛上辈子就已经发生过一次。你遇到过这样的人吗?”
她并没察觉到,他在听完这些话以后,垂下的手死死攥紧,眸子深处层层黑色漩涡聚拢,似风暴即将来临。
他们的前世,是他最不愿面对的过去。
不管是她嫁给赫连钰,还是他逼宫篡位夺了她这个他名义上的“弟媳”为后。关于前世的点滴,没有一件事是他愿意拿出来回忆的。
“二殿下?”
耳边许菡的声音还在回荡。
“你想多了。”他盖上瓶塞,将瓷瓶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语气莫名平静。
许菡抿唇,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想多了,因为在看到赫连钰的时候,她确实觉得似曾相识,而对赫连缙,起初不觉得,后来慢慢接触过他,她脑子里总会时不时闪出一些陌生而又熟悉的画面。
她看不清楚那些画面里都是什么,直觉上,应该与她有关。
“一晚上没睡,出现幻觉了吧?”见她还在发呆,赫连缙指了指旁边的小榻,“去歇歇。”
许菡勉励笑道:“我撑得住。”
“别把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儿。”他道:“或许,你未来的那位夫君,他会心疼。”
“嗯?”许菡蹙眉,“不是说好了不把我在这里的事说出去的吗,秦方怎么可能会知道?”
赫连缙有些好笑,“你就那么笃定自己一定会嫁给秦方?”
“祖母给我安排的,大概八九不离十了。”
“你的清白毁在我手上,不想让我负责么?”他仍是似笑非笑的眼神,让人看不懂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等二殿下痊愈,我会忘了在这里的一切。”她垂下眸,纤细的手指却紧了紧。
嘴上说着会忘记,心里怎么会突然生出不舍的情绪来?
难道自己真如他所说,口是心非?
赫连缙突然伸手钳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你就那么笃定,你能忘了发生过的所有事?”
许菡迟疑着道,“过不了多久我就得嫁人,总不能把这些回忆带去夫家吧?”
赫连缙加重手上力道,疼得许菡直皱眉。
凑近她,他的眼神带着点点受伤,“你就那么笃定,我不喜欢你,不会主动对你负责么?”
这一回,许菡是真呆了,连下巴上的痛都毫无知觉。
“二殿下,你……”
“嘘——别说话。”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压在她的唇上,打断她的声音。
随后,扣紧她的后脑勺,第三次吻上她的唇。
不同于第一次的蜻蜓点水和第二次的霸道强势,这次吻得非常小心,一点一点,轻咬细品,慢慢交缠。
如此柔情,最能让人沦陷。
许菡果然招架不住,脑袋开始眩晕,神思漂浮起来,恍惚间,听到有人因为伤到极致而惨笑,话语字字诛心,“即便我为你覆了这天下,不顾世俗反对将你留在翊坤宫做我唯一的女人,倾我一生之爱来对你,你还是想方设法地要逃离我身边。菡儿,为什么?为什么不肯给我一次机会,为什么不肯放过你自己?”
许菡猛然惊醒,近在咫尺的,是赫连缙放大版的妖娆俊颜,他修眸微阖,仍旧扣住她的后脑勺吻得专注。
为什么……
那句质问,似乎还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到底是谁对她说的,他为何那么悲情?
此时此刻她的心,又为何会觉得无比沉痛?
察觉到她气息有异,赫连缙缓缓松开,见她双眼湿润,心下一紧,“菡儿?”
许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流泪了。
“二殿下。”她迫切地看着他,那种难过一层一层地堆叠起来,“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赫连缙别开脸,面色忽明忽暗。
许菡轻轻扯住他的衣袖,“我们之间是不是曾经有过什么……”
锦袖中指甲死死掐入掌心,他平静地看着她,“我喜欢了你很多年,而你从来都不知道,我们之间,仅此而已。”
“不,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许菡抱着脑袋,努力回想那一幕,可是除了那声痛彻心扉的质问,她再也想不起别的什么来了。
“菡儿。”一丝难言的痛浮上心头,他张开双臂抱住她,“你说的那些都不存在,全是幻觉,因为你一夜没睡,太累了。”
菡儿?
许菡仰起小脸看他,他面上的神情已不复之前的狂放不羁,此时看来,更多了一层晦暗不明的东西,眉头微微蹙紧。
“我是不是你一直在等的人?”她突然问。
赫连缙手指抚过她的发丝,话语中带着一丝欣慰,“能在这个时候反应过来,还不算太傻。”
“很久以前你就认识我?”
“我认识你的时候,在你的世界里,我还没出现过。”他缓缓吐口。
见她又要蹙眉,他顺手拍拍她的脑袋,“胡思乱想什么,我那个时候被我父皇踹出京城,恰巧就去了扬州,我见过你很多次,只是每一次都没正式在你跟前露面而已。”
不等她开口,他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菡儿,这一世,能否全了我想得到你的唯一心愿?”
许菡身子有些颤。
“二殿下,我……”
“你对我,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你从来不敢面对而已。”他凝视着她,“菡儿,放过除了我以外的其他男人,只要我,可好?”
许菡想到刚才脑子里那个奇怪的质问声,又看向赫连缙,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若是不答应他,这辈子将会失去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收回思绪,她点点头,“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