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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3章 清楚

观若听了眉瑾的话,为她拭了眼泪,收拾了片刻,便与她道别,从营帐之中走了出来。

还不等她同一直满脸担忧的伍赟吩咐什么,便见到蒋掣已经走到了营帐近处。

军营之中已经安静下来许久,蒋掣不知又去做了什么,此时低着头走过来,似是有什么心事。

可一直等他走到近处,观若才发觉他面上并非是有生命官司,而是满满的悲伤,似是对今日营帐之中所发生的一切都早有预知一般。

观若的心猛地颤了颤,有些后悔她还站在此处,没有早早地避开。

面对这样的蒋掣,叫她怎么忍心同他说谎。

幸而蒋掣总算是抬了抬头,见着观若站在营帐之前,忙收起了面上的悲戚之色,拱手行了礼。

声音压的很低,远远不能惊扰帐中之人。“夫人。”

观若低头受了礼,转而道:“眉瑾才刚闭眼睡下,蒋副将若要进去看看,要轻声些才好。”

眉瑾当然没有睡着,但要面对此刻并不想面对的丈夫,她也定然会装睡的。

“我想先去将军那里看一看,晚些才回来陪着眉瑾, 也免得扰了你们夫妻相聚。”

出乎意料的, 蒋掣也并没有拦着观若要问什么,只是又行了一礼,“今日辛苦夫人了,末将知道该怎么做。”

如此便再也无话。观若略点了点头, 便往晏既的营帐走了。

军营之中安静下来, 雨也早已经停了,天地又恢复了秩序, 观若心中却还是有些乱糟糟的。

她路过了方才刑炽跪过的地方, 人群早已经散去,却仍然又未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血迹, 沉甸甸地坠在她心上。

她忽而又有些后悔, 方才应该问一问蒋掣,晏既到底要如何处理刑炽的。

这样的问题拿去问晏既,不过相顾无言而已。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她也已经走到了晏既的营帐之前。守在营帐外的亲卫们同她行了礼, 她才一下子回过神来, 点了点头, 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同往常一样, 晏既此刻正坐在案几之后, 对着满满一桌的公文。

但今日不是晴天, 即便黄昏未至, 也应当点灯, 方能看清文字。

所以他不过是坐在那一片昏暗之中, 对着文字发呆而已。

观若走到他身旁,合起了书页, 将桌面上的杂乱之物都清理干净了。

晏既看着她做完了一切,静静地开了口, “眉瑾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观若知道他要问, 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无非是女子的那些毛病罢了, 说好自然不好, 说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只能盼着早些天下太平,能让她好好休养。今夜我去陪着她,你也好一个人清静清静。”

晏既反握了她的手, “我不需要清净,也不需要想清楚什么。该想清楚一些事的人另有其人。”

他的语气愤慨, “其实我很能够理解嘉盛。若是……若是我的仇人在我面前, 我只怕也会忍不住要这样做的。”

观若替他补上了后面的话,“但理智和身份告诉你你不能这样做,不能做这样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越是理解,也就越是痛苦,挣扎不出结果。她绕到他身后,从背后抱住了他。

“我, 眉瑾, 还有风驰,我们都能理解你, 也不忍心对嘉盛责备太过。他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尽管还不是此刻。”

想不明白的人暂且不管,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要什么时候去和晏老将军谈判?”

刘积莹什么时候回来,晏清又将被如何处置,都是未知之数。她一下子问不了这么多,只能一个一个问题慢慢来。

晏既很快回答她,“我和晏晰之在武乡城下对峙,他当着我的面折磨嘉盛,要求我去和嘉盛交换。”

“我的士兵看不过眼,开始同他的士兵交战。”

他长叹了一口气,似是烦闷已极,“我同他提起了阿媛,我说他根本就不配做她的丈夫,要他不要自作多情, 自以为是。”

“结果反而起了反效果,他恼羞成怒起来,要杀了嘉盛泄愤。千钧一发之际,刘积莹忽而出现在城楼上,挽弓射伤了晏晰之。”

“而后便是晏徊,他要求我们停战。他说他已经收到了我母亲的书信,本事同根同源,有许多事,都可以往后坐下来商量。”

说到这里,他用力地捶了一下桌子,桌上所有的东西都跟着颤动了一下。

“他怎么有脸在我面前这样坦然地提起母亲的?既然那是一封和离书,他大大方方地签了便好,又何必拿腔拿调,说要同我们和解。”

“我这里也有一封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的书信,他只管继续将他的心放在万氏母子身上,扶万丽稚为正,也不枉费他这些年对她的深情了。”

这当然不过是一句气话而已了。若晏既真是这样想,又何必答应让刘积莹走这一趟呢?

好像什么样的代价他都付的起。

观若只是静静地陪着他,等到他的心绪自己平复而已。父子多年未见,如今旧仇加新仇,也难怪他今日如此烦恼了。

等到晏既渐渐平复下来,观若才道:“所以刘积莹会一直留在武乡城中,晏老将军身旁,直到一切都结束么?”

晏既握住了她的手,“那一箭会有些麻烦的,晏晰之没有这样蠢。”

她那一箭救了刑炽的性命,可若是晏徊没有其他的说辞,岂不就是等于打草惊蛇,提醒晏清将要发生的一切么?

和谈或许于太原百姓有益,于晏家的许多人有益,于数万士兵有益,可于晏清母子而言,这是一件绝对的坏事。

他们对晏徊也未必有那样忠诚,愿意就这样献出自己的项上人头,任人处置。

观若斟酌了片刻,“我们能想到的事,晏老将军与晏晰之父慈子孝多年,自然也能够想得到。”

“也许先起了内讧的是他们,我们能渔翁得利。”

夜色渐渐昏暗下来,终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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