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将启,陆亦桐在宫中换上了隆重的华服,待穿好后便遣了众宫人,只留下方海与决明在侧。
“歧王将事情办的怎么样?”陆亦桐淡淡的问道。
决明道“据报,但凡是实力雄厚些的番邦,歧王皆有相迎。”
陆亦桐听罢冷哼一声“歧王胃口不小嘛。”
决明和方海没有说话。
“钰贵人那里可有什么消息?”陆亦桐看了看方海问道。
方海摇摇头“钰贵人那里奴才特意问过,只是说此次大典之时,北原进献的美人会着红装,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其他消息了。”
“着红装?难道这就是锦贵人谱《红裳》曲的缘由?”陆亦桐眉头微微皱了皱“但若锦贵人知晓将要进献之人,却为何钰贵人处没有更多可用的消息?”他喃喃道。
“皇上,容妃娘娘那里……”决明轻声问道。
“如此大典,清清若是不在定是不合礼数,孤已让方海派人去通报了。”陆亦桐说道这里,低头看了看方海。
方海垂首道“回皇上,我让吴林去办的。”
“很好。”陆亦桐点点头“这些时日你可查出吴林是谁的人?”
“锦贵人,”方海道“吴林与锦贵人身边的宫女潆若似有对食之态。”
陆亦桐听后却笑了“锦贵人不愧是歧王麾下的,这美人计亦是让她学了七八分去。”
方海将陆亦桐的华服整理好便退到了一旁。
陆亦桐左右看了看,回头对方海和决明道“今夜,定要格外谨慎小心。”
“是。”方海和决明应道。
华街之上,番邦礼队自十里的城门外便开始了游行庆典,数不清的外邦人点着花灯与彩车在城外一直排至不可见之处,小番邦排在开头与结尾,在中间出场的便是北原与蛮族之类的大番邦。
每个番邦之人皆着自己的族衣,番邦王族使臣骑马行在前方,其身后两侧是行走的侍从,一侧并作两排,内侧的手持花灯,外侧的手提礼篮向百姓撒着鲜花、彩丝,亦或是金银瓜子,两侧侍从中间的则是歌者舞者在花车之上吟唱起舞,不时亦会洒下银钱。
而华街之上已是灯火通明,数百家商铺的门前皆是挂着硕大的火红灯笼,道路两旁挤满了观看游行的百姓,就连推着小车的商贩生意也在今天格外红火。
番邦王族使臣一个个经过,街边百姓的呼声亦是一阵高过一阵。
“你不下去,玉竹怪罪起来时可怎么是好?”朝颜看着身边趴在倾梦楼围栏边的玄芝,轻声说道。
“你这里是华街至高之处,从这里可俯瞰半条华街,如此我在下面倒不如在这里看得真切。”玄芝笑着说道。
“北原来了!北原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众人的目光皆向城门口涌去。
北原国力在番邦之中乃是最强,其年年的花车也最为繁华,且经过时洒下的不是鲜花之类,而是无数的金银瓜子,街边百姓总会在那时拼命争抢,甚至有追花车的事情发生,因此,每年的朝贡大典,百姓最期待的便是北原的花车长队。
但当众人往北原花车看去之时,却是傻了眼。
因为这次,走在最前面的并不是王族,而是本应在两侧的侍从。
那两排侍从着了朱砂色的北原衣裙,一排执着红色的花状灯笼,另一排则从手里篮中撒着鲜红色的花瓣,他们一边洒着,身后的马蹄便将花瓣踩个粉碎,鲜红的汁液染红了马蹄,踏出一朵朵宛如天边浮云。
城中百姓虽起先对北原的车马仪仗的变动感到疑惑,但见到花车之上的美人时,整条华街顿时鸦雀无声。
花车之上只有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虽已经初秋,她却着了一身红纱,裙摆如鱼尾摇曳池中,酥腰白皙,手臂纤长莹莹似玉,手指尖是比白雪更加剔透,发髻之上是雕花金簪,花瓣用鲜红珐琅彩制就,散下的黑色长发如瀑,上缀血色玛瑙颗颗圆润似若泣血凝珠,覆面的红纱之上点点缝金,在月光与灯火之下宛若繁星。
花车之下是北原的乐师着了朱砂色衣裙奏着北原的欢歌,那红衣女子随乐声起舞,妩媚非常。
北原从前在朝贡大典之时,所演歌舞亦是惑人,百姓常常是喝彩声一阵高过一阵,但这次百姓的反应却是异于寻常,华街之上,北原花车所行之处皆变得寂静。
“这是怎么了?”玄芝站在高处,自然是看到了不同之处。
“怎么突然都没声了?”朝颜也甚是疑惑。
他们探着身子尽力向北原花车的方向望去,却亦是枉然,直到花车行近。
玄芝终于看到了北原的花车,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百姓都噤了声。
因为,他亦看到了那张覆着轻薄红纱的脸。
那女子的面庞在红纱乌发的衬托下更显莹润而苍白没有血色,嘴角虽是看似媚笑着,眼睛却是流淌着冷冷的河水,眉则是那随波流淌的两片细长柳叶,那眸比深夜更加漆黑,中有繁星却没有温度。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那红衣女子忽然幽幽开口,在这寂静的华街之上,这样柔美多情的歌声却被唱出阵阵诡谲之感。
玉竹身在华街之中,他听到那歌声时身子一晃。
玉苏在后面将他扶住“怎么了?”玉苏问道。
玉竹摇摇头,抬首看去,那女子却似是与玉竹相识许久一般,一边舞着,一边眼波流转看着玉竹,玉竹忽而对上了那双眼睛,不禁愣住,那女子却是笑了。
红衣女子欢笑着舞着,笑声如银铃金钟碰撞阵阵,随着她起伏的身姿,袖中飘散出无数金色花瓣散落在百姓之中。
“这是金子!是金子!”只听一人的喊声在寂静中炸裂,华街顿时躁动起来,两侧的百姓皆俯身于地上抢着自女子袖中撒出的金花。
“玄芝!”朝颜见玄芝身在倾梦楼,眼睛却黏在了北原花车之上,便拍着他的肩膀说道“那女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玄芝这才晃过神来,他顿了顿,而后疯了一般的冲出倾梦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