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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复苏Ⅷ

那是一卷看上去颇为精致的画,露在外面的画轴两端泛着漆黑纯粹的色泽,上面还刻着一道道未知的纹路,似是某种不知名的花。

谢彪一下子想起了这幅画的来由。

——那是他们上一单弄到的货,来自一个小收藏家。原本他们要抢的是对方手中的前朝古董花瓶,但见这幅画卖相也颇不俗,便顺手牵羊一并抢了。

据那小收藏家临死前的说法,他也不清楚这幅画是真是假,来自哪朝哪代,只是意外从黑市上淘到,感觉画的材质非同寻常,画画的人造诣也非同一般,应当不是假作,便赌了一把。

这幅画就是对方的目的?

早知道的话,就不顺手牵羊了……

谢彪顿时肠子都悔青了。

但此时显然已容不得他浪费时间懊悔,他紧紧盯着目光专注在画卷上的青年,只见对方一动不动摩摩挲着画轴,似乎要找出每一处可能的破损,目光无比专注,俨然已忘却周围的一切,也忽略了谢彪这个大活人。

长发青年缓缓展开画卷。

“好机会!就是现在!”

身后就是敞开的收藏室大门,内气飞快运转,聚于足下,谢彪脚掌用力一蹬地,身形便违背常识地轻飘飘蹿起,在半空一扭,如一只灵活的猿猴一般猛地朝门外窜去。

这一刻,他的动作快如闪电,甚于惊鸿。

但逃生的喜悦还没涌现,他的脸色已大变。

近在咫尺的大门不知何时开始融化,方形的门框一圈一圈消融,似乎变成了一枚巧克力色的甜甜圈,以门框为中心,天花板、墙壁,高大的红色檀木柜,还有大门附近的方形展台,包括展台上未搬完的摆件,地面上深红色的地毯,这所有的一切,都在飞快融化,像是一大坨五颜六色的颜料混到一起,被不断搅拌出一圈又一圈彩色的漩涡。

而飞奔向门外的他,便一头奔入了那漩涡之中,身体也好似不受控制地开始融化,朝着那漩涡中央流淌而去……

“不——”全身的内气都在经脉内爆发,血管内的血液疯狂涌动,谢彪几乎是拼了命地挣扎,但好像有另一种力量降临在他的躯壳内,主导着他的身体,让他的每一寸血肉都融化成颜料,欢呼雀跃地投向那彩色漩涡。

谢标看见自己扭曲的臂膀在变形,每一根手指都如颜料一般淌开,与融化的天花板,融化的墙壁,融化的地毯,融到一起。

他看见这被融化的一切都淌向那七彩旋涡,而漩涡中的颜料缓缓流淌,在他视线中绘出了一幅巨大的画卷。

被昏黄灯光照亮的客厅里,堆满佳肴的餐桌前,围坐着十多道人影,他们的轮廓是模糊的,身形由各色颜料染就,自内而外散发出某种扭曲而虚无的气质,唯有模糊的脸上盈满的热泪,让人感觉到那发自内心的热忱。

而坐在主位的人既不是黑色,也不是白色,只有一个虚无的轮廓。

美好、温馨、和睦、幸福,过于温暖的气息几乎从画淌了出来,似乎有声乐与耳畔响起,让人恍惚以为自己看到了天堂的圣景。

而有幸作为颜料绘制出这样一幅天堂盛景,成为这天堂的一部分,又是何等的美妙!

无与伦比的向往在他心头升起,让他脸上挣扎的表情缓缓放松,变成舒心的微笑。

他感觉自己的身躯于不断的融化之中向下坠落,似乎落入了那幅画中,出现在那一张长长的餐桌,成为了这天堂胜景的一员。

与此同时,坐在主座上的人缓缓举起刀叉,围坐在餐桌周围的一圈食客突然便如身上的颜料一样融化了,桌上的菜肴也融化了,融化的颜料缓缓淌向餐桌……

“不,不,我不要——!”

即将融化的最后,谢彪猛然惊醒!

剧烈的挣扎之中,他即将融化呈一团颜料的身体好像总算感应到了内气的存在,谢彪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去调动在颜料深处的内气。

仿佛有鞭炮被引燃,接连不断的爆裂声从男人的血管中炸响,自爆的内气在全身上下炸开,男人却好似察觉不到疼痛,发出欣喜若狂的笑声,仿佛一个囚徒终于崩断身上的锁链摆脱了禁锢!

谢彪现在确实很轻松。

七彩的漩涡远离了他,身体的融化停了下来。他重新感受到四肢的存在,伴随而来的是遍布四肢百骸的阵阵剧痛。

颜料飞溅,痛苦与解脱的快感混合在一起,在脑袋里互相冲击。顾不得周遭发生的一切,被混乱的情绪几乎冲击成浆糊的脑袋里,他所接收到的一切信息都是混乱的。

他隐约听到无数痛苦的呻·吟,慌乱的惨叫,还有癫狂的笑声。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有陌生人的声音,也有熟人的声音。

……

安晓曦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梦中,一群凶残的匪徒闯入了他们家,不仅要夺走所有的收藏品,还妄图杀人灭口。

关键时刻,她借助奇物承渊剑的力量暗算了他们,成功和才认识的小伙伴制服了两名人质,却又因外公的性命被这伙匪徒拿捏,而不得不与之对峙周旋,拖延时间。

就在这时,一个奇怪的陌生人出现了。

在他到来不久,原本剑拔弩张的收藏室不知不觉变了气氛,她心中的防备,警惕,担忧,不知何时消散,看着那个陌生人和匪徒们友好交谈时,她竟忍不住想露出微笑。

……久别重逢的朋友之间,能有一段共度的时光,是多么温馨多么难得啊!

就连被他们制服的两个人质,似乎也忘了自己的处境,不再想着反抗或逃跑,平和、安定,而愉悦的神情慢慢浮在他们脸上。

无形的温暖气息在收藏室内飘荡。

安晓曦握着剑的手慢慢收了回去,纪恒纪念兄妹二人同样撒开了控制高马尾女人的手。

而被放开的劫匪却没有趁机逃跑,反而坐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悔恨万分的怅惘叹息。

他们为自己不劳而获的打劫思想而惭愧。更为安晓曦几人放过自己的善意而动容。

人与人之间的善意是世界上最该珍惜的宝物,他们绝不会让这份善意被辜负。

原本是敌对的两方不知何时放下武器,并肩靠坐在墙上,如同在寒冷的冬日里并肩烤火取暖,享受着那份难得的暖意与温情。

他们就那样并肩坐在一起,一脸平和地看着长发青年从百科全书中取出一幅画。

画卷展开的瞬间,似乎有天堂的光辉照耀在每个人身上。

安晓曦仿佛重新回到了年幼之时,一家人围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耳边是妈妈絮絮叨叨的抱怨,爸爸温暖的手掌拍在她的肩头……

时乘感觉自己的体内涌出了无穷的力量,他大喊一声“剑来”,于是神剑出鞘,载他上穷碧落,下临黄土……

似乎人世间的一切美好幻想都在此刻实现。而所有的暴力、杀戮,争执,人与人之间的怀疑、警惕、仇恨,都如烟尘般消散了。

似乎有一种奇妙的力量将每个人的思想感染。打劫不值得,争斗不值得,人间最终极的美满是和平、安宁,人人相亲相爱。

直到癫狂的笑声划破耳膜,剑鸣骤响。

手中的承渊剑在疯狂震颤,犹如遇上无法反抗的存在,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她的主人。

“呼……”

安晓曦骤然惊醒,下意识握住手中之剑。

她目光恍惚地望着熟悉的收藏室。

不、不是梦!

此时的收藏室中,一群人横七竖八坐倒在地,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安静如鸡。

诸如纪氏兄妹,就肩靠着肩躺在墙角,似乎沉入了美梦之中,嘴角都快流出了哈喇子。而薛浩与时乘更是在那里嘿嘿傻乐,目光一动不动望着前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画面。

周围的劫匪们大体分为两类。

第一类与薛浩几人差不多,一个个神色恍惚,目露微笑,神态平和,仿佛都成了佛;

另一类则是笑得又癫又狂,在那里自顾自玩他们的“人体艺术”。有几个人双眼通红地厮打在一起,像是在与不共戴天的仇敌拼命,手、脚,乃至牙齿,都变成了他们的武器,哪怕已经厮打到血肉模糊,他们仍然在不知疲倦地战斗。

周围的展台早已被轰倒在地,有几样古玩哗啦啦拉倒了下去,看得安晓曦一阵心疼。

大门口,这群劫匪的头头形状更是惨烈,一条手臂不知何时断在地上,看创口似乎是被生生扯下去的。他却毫无所觉地低着头,疯狂啃咬着另一只手的手指,宛如失去理智的野兽。

鲜红的血肉、惨白的骨茬,在他周围涂抹成一副诡异的画,浓烈的血腥味从中散发出来。

“呕……”画面冲击力太强,安晓曦从小到大哪曾见过这阵仗?当场一阵干呕。

“咦?”似乎是她的动静惊动了这里的另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还站在收藏室里的人。

——那个神秘的长发青年,自始至终都站在收藏室的最中央,默默欣赏着手中展开的画卷,似乎完全不在意周围发生的一切。

此时,对方终于偏过头朝安晓曦看过来。似是惊诧于她竟然从那种诡异的氛围中摆脱。

目光从安晓曦手中的青铜短剑上一掠而过,名为乔伊的青年露出淡淡的恍然之色:“原来如此,是因为这柄剑么……”

他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

随后,又慢条斯理地将那幅画卷起。

他转过身就要离去,似乎来此一趟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幅画,其他的一切都不在乎。

“……”

身后的安晓曦目光复杂地注视着那道背影。

她脑袋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她想张口叫住对方,但周围诡异的场景又让她心有余悸。

这位神秘的超凡者,显然不是什么善茬。

就在她内心纠结时,有人替她开口了。

“那个,等一等!”

安晓曦惊诧地转头,发现时乘居然不知何时清醒过来,而且在睁眼的第一时间就喊出了声。

他毫不犹豫地从地上爬起,几乎没有一秒钟的思考,便追着那道并未停留的背影跑了出去,嘴上还喊着:“请等一等!”

安晓曦目瞪口呆地听到从收藏室外的走廊上,传来的模糊的声音——

“那个,您一定是强大的超凡者吧?”

“——请您收我为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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