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掉了?”
男人的声音传来。
姜芜烦死了,都说了不是寻死了,他是不信怎么的吗?还非要刨根问底,怎么的,是太清楚自己怎么样的有把人逼得寻短见的本事吗?
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倒是老老实实回答了:“香囊。”
然后就见男人走了两步,没听到其他动静,她抬头好奇地去看,只见楚凌站在栏杆边,视线似乎是在往水里看,这么过去了好一会儿,姜芜正想着他在做什么呢,就见他一个越身就跳下去了。
姜芜愣在了那里。
其实她丢了东西,楚凌会为她找,这不稀奇,毕竟这对他来说也就是下个命令的事情,下边自然会有卖力的人。稀奇的是,他竟然亲自去。
她赶紧往桥边走了两步,只见男人脚尖轻点几下后,短暂地停在某一处,快速地一个弯腰,就从水面上拾起一个什么东西。
虽然离得远有些远看不清,但应该是自己的香囊没错了,姜芜的眼里重新有了光芒。
真的很奇怪,戴在自己的身上的时候,她甚至在恼怒中还想着扔了算了,可真的失去了,这惶恐又失而复得的惊喜,让她明白了自己其实并没有真的想要扔了。
楚凌已经重新回了桥上了。
看在他为自己捡回了香囊的份上,姜芜勉强看他顺眼了一下,可楚凌将香囊拿在手里后,就只是低头盯着那香囊在打量,并没有要给她的意思。
姜芜怕他看出了什么了,挪到旁边,自己先开口了:“谢大人。”
楚凌这才抬头看她,然后将手里的香囊递了过来。
姜芜是在接过香囊的时候发现楚凌的手受伤了的,看起来是才受伤不久的,挺长的一条伤疤,还在方才脱落了一些,有些血迹隐隐渗出。
她看见了,但假装没看见就转走了目光。
是又遇刺了吗?也不知道是谁干的,要是以前,姜芜肯定会觉着这是替自己刚刚被握得疼出了气,要夸一句漂亮。
但是现在,她反而在心里担心,刺杀的人不会是明珠吧?
这么一想,就忍不住担心起来,最后只能安慰自己,想想应该是不太可能吧?明珠身上还有伤呢,不会好的那么快,总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刺杀楚凌才是。
这么想着,才勉强放下心。
楚凌的手已经举了有一会儿了,他清晰地看见了女人的视线从自己的伤口上扫过,可眼见着她的神色各种变换,也没有问上一句。
“那大人……我就告退了。”
一直听到她这么说,楚凌才收回了自己的手。
“去哪?”
姜芜觉着他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自然是回屋了。”
她去看的时候,楚凌的手已经背到了身后去,她松了一口气,那自己就当彻底没看到伤口了。
“不是才来吗?”
姜芜听着这话简直想冷笑。才来又怎么样?这个人莫名其妙上来一顿发火,又是抓手又是掐脖子的,更别提现在还在这里碍眼。
谁还能有心思逛下去?
这话不能说,她找了一堆借口,只是还没开口,就听到楚凌说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这姜芜就求之不得了,忙不迭地恭送:“大人慢走。”
楚凌果然没有再逗留就离开了,姜芜也是看着他的背影,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这问题她也没细想,她急着赶紧将香囊里的平安符拿了出来。多少还是沾了些水迹,不过还好没什么损坏,她拿在手里,在阳光下晒了好一会儿,一直到晒干了,才重新收了起来。
因为心里还是有惦记,她决定问初一。
说起来,初一这人大多是跟在楚凌身边的,神出鬼没,但奇怪的是只要自己想见,他总是很快就能出现。
她酝酿了一番,对着空气开口。
“初一。”
就像她想的那样,没有过太久,初一就出现了。
“夫人。”
姜芜往四处看了看,果然,她就知道,哪怕是将下人都留在了外面,跟着自己的人其实一点都不少。
不过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她问了:“你家大人,最近又遭遇过刺杀吗?”
初一实话实话:“没有。”
“那怎么受伤了?”
初一停顿了一会儿,再次回答:“是我伤的。”
姜芜震惊了,真的假的?这死人脸可是楚凌养的最忠诚的一只狗了,狗居然会咬主人?可初一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于是她方才在知道楚凌受伤时的痛快,一下子数倍放大了。
“你伤了他,还能没事吗?”
初一看了她一眼,夫人那模样,就像是在说你要是有事就更好了。
“我只是奉命与大人切磋。”
姜芜一听更乐了,让你切磋没让你下死手啊?楚凌肯定是心里恼,碍于面子不好说,以后少不得给初一使绊子,那男人小气着呢。
她难掩笑意而一扫阴霾的样子,让初一有一瞬间的失神,在听到她的问话时,下意识就说了是。
随后就反应过来了,夫人刚刚问的是:“原来你比你家大人还要厉害一些啊?”
这话可不能回答是。
“就算是这样,”姜芜还装模作样地教训了两句,“你怎么能对主子这般不敬呢?而且受了伤也不知道包扎一下。”
其实心里巴不得初一下手再狠一点。
说完就挥挥手:“行了,你下去吧。”
于是初一想要替大人挽回颜面的解释的话,也就这么憋了回去。
他回去的时候,门口有同僚跟他传达大人的旨意:“大人说是让你去登州几日。”
这就算是外放出去了。
其实刚刚姜芜唤他的时候,初一是正在跟着大人的,他们暗卫之间有相互传递信号的方式,所以他才能那么快地出现。
离开之前,大人就已经有几分不悦了。
如今方才的对话,应该也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大人不是夫人想的那种小气到输给自己就要给自己使绊子的人,但如果与夫人有关,就要例外了。
他看了一眼房门,没有多说,领命转身离开了。
屋里的楚凌静静坐了好一会儿,他看向自己的手,痂掉了后重新渗血的地方,又开始重新结痂了。
“叫大夫。”他突然开口,眼睛还盯着自己的伤口,“来给我包扎一下。”
旁边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人在受了伤几天都没有动静的时候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但还是马上下去叫大夫了。
算了,静坐在那里的男人想着,抛开前因后果,剔除别的话,至少那句,怎么不知道包扎,是在关心着自己的。
***
隔两天后,念茵的病情也完全好了,与楚烨一起来给她请安。
眼见着孩子确实没有其他的状况,姜芜算是放下心,但是既然病好了,她该教育到的也该要教育。
于是面色微沉。
“念茵,过来近一点。”
念茵自然也听出了母亲声音的异常,眼神不自觉地闪躲了几分。
但还是乖乖地走了过去。
“念茵,”姜芜语重心长,“你不是我教的,你祖母家里人多,人际关系复杂,母亲知晓你也是各种手段见过一二的。”
“那些手段,母亲不是说不让你用。但是你也须记得,所有的手段,目的都应该是保护,而不是伤害。你如此这般,既伤害了自己,又让一个与你无仇的人受了伤,你知道错了吗?”
念茵点头,被母亲训得眼眶微红:“女儿知道了。”
姜芜其实这几日也反省过自己,若是自己给够了女儿安全感,她也不至于如此,于是又问了:“是不是母亲冷落了你?还是有旁的原因?才让你这般做?”
她所谓的旁的原因,其实就是怕国公夫人给他们说了自己的不好的话。
当着自己的面,都能冤枉自己,还不知道背后该怎么说呢。
她察觉到了女儿有一瞬间的迟疑,虽然最后还是说了没有,想来也是,孩子总不至于挑拨母亲与祖母的关系,可不就是只能说没有了。
姜芜也没就着这个问题逼迫,只是又教育了一番,看得出女儿是真心悔过了才松口气。
孩子看起来只是一时糊涂,倒是还能教。
说实话她其实是真怕两个孩子学他们的父亲,还好他们跟父亲也没有多亲,这大概是养在国公府的好处了。
最后念茵说了一句:“我会登门去向莫姐姐道歉的。”
这话倒是让姜芜沉默了,若是在知道明珠身份之前,她肯定是二话不说就让女儿这么做的,可是如今偏生有这么个身份横在中间。
姜芜想了又想,到底是觉着要让女儿认识到错误,道歉是必不可少的,况且这个道歉也是明珠应该得到的。
“不仅是道歉,你还是人家救起来的,还要道谢。”
“嗯。”念茵认真地点头,看母亲的话说完了,才嗫嚅地开口,“母亲,你会因为这个讨厌我吗?”
哪有母亲会真的讨厌孩子的?看她红着的眼眶,姜芜是真的心软了,却还是硬着心肠:“你以后都不做这种事情,母亲自然就不会讨厌你的。”
说完又将一边的楚烨也教育了一顿。
说到底他是哥哥,是得保护妹妹的,妹妹犯错误,当然也有他的责任。
两个孩子在她的面前倒是乖巧着呢,什么都一一应着。
从姜芜的房间出来后,两人走了很久,楚烨才问妹妹:“你真的要去跟她道歉吗?”
他知道,妹妹哪怕是后悔了那天的事情,对那个女孩也是只有不喜的。
只是道个歉而已,楚念茵咬紧唇,只要是能让母亲原谅自己,开心一些,她并不介意。
她只是担心母亲的状态,想着方才见着那明显又瘦了许多的小脸,她的心里就难受。
“父亲到底是在做什么?为什么又将母亲逼到这个地步?是他说过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我才忍着与她分离,去祖母家的。”她的唇都被咬红了,眼里的迷茫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