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
江琬听到医馆内的哭声,知道是有人急症难治了。
她连忙奔进医馆内,去寻哭声来源。
却见这大堂正中摆了两张诊断桌,左边一张桌子是空的,右边一张桌子前方则站着一名丰神秀逸的郎君。
他微倾了身,正在查看一名妇人。
这妇人滑在地上,身体后仰,嘴巴僵硬地张开,眼仁儿向上翻吊,四肢还在不停抽搐,浑身汗出如浆。
一声声剧烈的喘息声从她喉间发出,她整个人则完全是神智昏谵的状态,像是已经完全无法自控了。
她身后扶着个青年男子,男子一声声悲呼:“阿娘!阿娘!”
先前骂大夫庸医的也正是他。
医馆内还有十来个排队的患者在围观,人们或私语,或指点,气氛紧张又荒诞。
查看患者的郎君大概正是外间众人议论中的“裴大夫”,他如玉般的面庞上此时也挂满了冷汗,口中则喃喃:“患者头晕目眩,四肢麻木冰冷,汗出不停。这明显是虚脱之状,我……”
他面上挣扎不解:“我为其补益气血,有何不对吗?”
患者吃了温阳补气的汤药,非但没有好转,竟反而还当场发作,急症转危,眼看一口气上不来,这条性命就要交代了!
“莫非……是温补还有不足?”
他暗暗咬牙,立刻吩咐站在后方正急得团团转的一名小药童:“云风,去取参芪补元丹来。要上品的!”
药童云风轻轻吸口气,面上似有不舍之色。
不过郎君吩咐了,他也不敢不应。当下只犹豫片刻,立即便往后堂奔去。
而默默在旁边观察了一番状况的江琬这时也终于辨明患者病机,她立刻上前道:“真实假虚,还用参芪补元丹,这是嫌患者死得还不够快么?”
她的声音清清脆脆,模样纤瘦羸弱,更且面容既小又俏,这时突然出声,简直就跟小孩子捣乱没两样。
裴大夫身后可不止是有药童,原还站着个男装胡服打扮的小娘子呢。
小娘子粉面含煞,正憋了满肚子的焦急,这时江琬一出声,她立刻找到倾泻口。
“你是谁?你说什么?你懂什么?我师兄连上品的参芪补元丹都愿用上了,容得你这样一个……四六不着的,在这里大放厥词?”
江琬却没空回答她。
只见患者四肢还在不停抽搐,腰背弓起,脖颈又往后大翻。
她的口唇大张,喘息越发艰难,气息好像就要接续不上来了!
裴大夫捏着拳站在旁边,江琬望气术的视野下,还看到他拳掌间提聚了一股真气。
他要做什么?
“蔡兄弟。”裴大夫半蹲下身,聚气提掌,焦急道,“我为令堂输送真气,护住胸肺。且等片刻,参芪补元丹马上就来了。”
江琬看明白了,这是一个有神异的世界。大夫为患者治病,不但可以用药,若修行足够的,还能动用自身真气为助力。
看得出来,这位裴大夫的功力境界也在通幽境,真气储量则比江琬的三茶杯还要更多些,估算起来像是接近两个海碗,离一脸盆也不远了。
但就算是这样,直接为他人输送真气,这对修炼之人而言,也是一件耗损极大的事情。
若非患者情况危急,想必这位裴大夫也未必愿意做此“牺牲”。
不见就连患者家属,听到裴大夫说愿为患者输送真气,都立刻转怒为喜吗?
问题是,这位患者真不能再补了。
江琬心一急,知道要凭言语说服这些人很难,索性将手上的包裹一抛,扔到旁边空桌上。脚下步法同时一动,她就从围观人群的缝隙中穿到患者身边。
裴大夫手上都聚起真气了,不妨江琬此时突然穿梭而来。
他是想为患者做补益的,手上真气温吞柔和,并无攻击性。
江琬却抬手并指,十分利索。瞬息间就聚起真气,对着患者期门、太冲、阳陵泉、支沟、内关、足三里等穴位,一溜儿飞速点下。
这些穴位俱有泄泻之用,就是不用真气点穴法,只凭银针刺穴,对患者此时症状而言,也是有效的。
江琬只是因为随身并未携带银针,这才选择了动用真气,徒手点穴。
有真气之助,自然也见效更快。
只见患者头颈后仰,忽然大喊一声:“哎哟!我……我要如厕!”
她,她……要如厕?
这是什么反应?
围观众人都噤声了,患者家属也呆了一下。
但他很快惊喜道:“阿娘,你……你能说话了?”
“如厕!我……我忍不了……”
对对对,上厕所这个事儿能忍吗?
青年连忙架起母亲,半扶半抱地就带着她往医馆后院跑。
茅房在后院,他来过这家医馆几次,竟已十分熟悉了。
他们倒是跑得快,只留下大堂中,惊愕的众人,一时声息俱寂。
患者从神智昏谵、四肢抽搐,到突然惊起,会喊着要如厕,这是病势好转的表现吗?
如厕之后,她又会怎样?
这些都是未知的。
裴大夫有些呆愣,他收回了自己探到一半的手掌,直起身,看向江琬。
江琬也站起来,侧过头,眨了眨眼,看他。
嘿,庸医,瞪我做什么?
裴大夫手掌屈在身侧,五指微动了动。面上还有不解:“她竟还有力气喊如厕?你竟用泄泻之法……”
困惑了片刻,他忽又面色一变:“糟糕,这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琼英!”他看向旁边胡服少女,有意要使她去看一看在后院如厕的女患者。
话还未出口,后方忽又传出一道长长的惊喜声:“阿娘!你好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患者家属扶着母亲快步从后院又穿回了前堂。
他十分急切,到后来更是直接背起母亲,快跑着来到江琬与裴大夫面前。
然后,他看看江琬,又看看裴大夫,最后他面向江琬,脸上堆了笑:“这位小娘子,可还能再帮小的看看?我娘这是当真好了吗?”
说话间,他小心将母亲从背上放到诊断桌前的一张方凳上。
只见这妇人手脚也不再抽搐了,喘促也没有了,白睛也不再上吊了,眼神恢复了清明,只微微还有些气急无力的模样。
她同样看向江琬,目中满是期盼。
其实谁不看江琬呢?
大家都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