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转眼就进了六月,研究生的毕业典礼跟本科生同一天进行,饶是水星再优秀,她也只能坐在台下观看毕业代表在台上讲话,典礼还要一会儿进行,她换了毕业服,坐在法学院的指定位置,低头,在等盛沂的消息,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里,连消息都不回复。
盛沂比水星要提早毕业,水星因为要准备毕业事宜跟答辩,再加上出国办签证怪麻烦,只能在视频里云参加了下盛沂的毕业典礼,但是盛沂答应水星会在她毕业典礼之前回来。
按理说,现在这个时间点早就下了飞机,就算回酒店放个行李都该来了。
“干嘛呢?老远就看见你愣神。”张宇飞作为学校的辅导员,别说到毕业典礼,就是整个会场到处乱窜都没问题,“你不是说盛沂今天会来吗?你俩在一起这么久了,我可一面还没见到,今天还不让我见见曾经的小师弟,顺便晚上吃饭诓你们一顿饭,不为过吧?”
“不为过。”水星笑了下,又看眼手机,把周围的照片拍了一张,发给盛沂,才回头问张宇飞,“你晚上想吃什么?”
张宇飞脑袋里瞬间盘算起了什么东西贵,两个人说着话,就听见周围多出不少的议论声,水星抬头,看见前边的女生纷纷转回了头。
水星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在入场的人流里看见了盛沂。
盛沂没去酒店,行李箱都没放,看样子来得匆忙,但手里反而捧了一大束的花,是大片大片的满天星。
周围有两三个是从本校保研上来的,很早就认识盛沂,热血沸腾地跟旁边讨论的女生们科普他的光辉事迹,连张宇飞一个直男都看得眼直,上上下下扫了盛沂好几眼,忍不住感慨:“怎么学天文是养人吗?比以前还帅了。”
张宇飞跟盛沂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学院就把人叫走了,不清楚为什么,水星旁边很自然地空出了一个座位,大概是旁边有人看到盛沂来了,十分有眼色地挪了挪位置,并偶尔投来吃瓜的眼神。盛沂坐在水星的旁边,冲对方点了下头,又回头,把手上的大捧满天星递给水星。
水星低头,闻了下满天星,半抱着花:“怎么是买了满天星?”
一般来说毕业送向日葵或者玫瑰花都是很正常的事,盛沂偏偏送了这么大束的满天星,即使是学校里有花店,数量这么多的满天星还要现找,盛沂因为这个,即使没回酒店都来得晚了些也说得通了。
盛沂侧眸看她一眼:“寓意好。”
“什么寓意?”水星除了玫瑰花的寓意,对其他花语并不太灵通。
她一手拿着花束,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网页上搜满天星,在前两个里边找他说的寓意:“相思?还是告白。”
盛沂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沉默,从她手里把手机拿了过来,字体放大,让她看第三个,不可或缺。
满天星经常作为花束中的配花使用,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平凡而渺小,因为平凡才有意义,因为常见才是独特的存在。
研究生跟本科生不太一样,水星大学没在本校,玩的好的同学不太多,跟同门的关系会近一点儿,水星的导师这届只带了她一个,反而是下边的同门师弟师妹们来庆祝她的毕业,到处找她拍照,跟她说祝福的话。
毕业典礼结束,学校里哪儿都是打卡拍照留念的同学,师弟师妹们又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两个人长达八年的异地恋爱情故事,合资给盛沂找了一套学士服,还是大学版本的,跟他说套上可以一块儿拍。
水星怎么看都觉得好笑:“你穿吗?”
盛沂皱起眉头,也都觉得奇怪。
“穿吧。”水星回头看了眼后边等着的人,跟盛沂说,“你看我师弟师妹们多热情,还等着给我们拍照呢。”
“他们为什么借本科的?”
“因为你只有本科才在学校啊。”水星说,“我还觉得挺合理的,你本科在学校毕业穿本科的学士服,我研究生在学校毕业穿研究生的毕业服。”
盛沂不想说话。
“你仔细想想有没有点儿跨时空的意思?”
“什么跨时空?”
水星记得之前看过天文里的一个概念,但总体记不清楚了,只能记得大概意思,又加了点儿自己的胡编乱造:“研究生的我跟本科生的你在一个最新创造的时空里相遇,我们从来没有经历过分别,一直一直都在一起,我们一起上学,一起下学,一起去食堂吃饭,最后又一起毕业,一起拍了毕业照片。”
盛沂垂眸,视线扫在她脸上,喉结滚了滚。
她说的语气太真切,以至于盛沂真的在想有这么一个时空,甚至最后学士服是怎么套上的都忘了,他回国还风尘仆仆,没有特意打理过,就在胡闹里被人抓拍了一张又一张的瞬间。
他们不止在操场上,不止在湖边,不止在每一处值得纪念打卡的地方,重要的是他们在彼此的身边。拍到最后一张的时候,水星忽然踮起脚尖,把他整个人扯了过来,盛沂的重心有一瞬间的不稳,但下意识的反应还是先护住了水星的腰。
然后,他听见水星在她耳边的声音,开口说:“毕业快乐,学弟。”
在北城倒数的几天都是飞速过的,跟导师吃了饭,同门师弟妹吃了饭,跟张宇飞吃了饭,每一顿饭都有盛沂陪着。
后天就回北城,宿舍不能再住,跟盛沂先把东西都搬了出来,两个人转到了盛沂开的酒店里,白天还不觉得有什么,东西放下就放下,等晚上喝完水星的毕业酒回来,水星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
房间够大没有错,能放很多行李没有错,但只有一张床。
两个人谈恋爱的时间挺久了,又是成年人,按理说发生点儿什么不该发生的也没什么,但猛地走到这一步,水星还真的没有想过。
水星走到衣柜边,垂手,把行李箱上的拉杆升高,指腹压了压摁钮,心跳得太快:“这里只有一张床?”
盛沂听着她的话,抬眼,扫了下房间:“嗯,怎么了?”
水星默默看他一眼,没想到盛沂这么淡定,指尖扣了扣摁钮间的缝隙:“那我再去问问前台……问问能不能再开一间。”
说不清楚为什么,白天还觉得挺大的房间,现在走一步都觉得小,尤其是过道,她提着箱子都过不去,盛沂站在她面前,一手盖住她的手背,水星感觉到了盛沂手掌的温度,他在饭桌上比她喝的多,明明是她的毕业酒,他一直帮她挡,现在掌心都是烫的。
脑袋昏昏涨涨的,兴许是酒精现在才作祟,房间里的灯没完全打开,只靠着过道里昏黄的小灯照明。
“不用。”
盛沂就在对面,两个人的距离若远又若近。
她的手动不了,人也没办法动。
盛沂低头,又看了她一眼,箱子又拽回了原位。他喝了酒,嗓音有点儿哑,呼吸比平常重,说起话来尤其性感:“不动你。”
第75章 .第七十五场雨  骤雨【正文完】
水星头一次跟异性躺在一张床上, 床太软,被子面太硬,平常都感觉不到的细节此刻都放大了数百倍。
她本来还是想出去的,但盛沂都保证过了, 她还要坚持的话又觉得太不相信人了, 再说两个人是男女朋友确实没太必要。
房间的灯关了, 四周黑漆漆的, 睁开眼都看不清什么,两个人隔了一个软枕, 把被子区分为二,水星的肩膀动了动,即使动作很轻, 在安静的房间里还是发出了声音。
盛沂转了下身,声音很轻,问她:“睡不着?”
“……嗯,有点儿。”
夏天天气热,房间里开了空调,但度数不是很低,水星的四肢都裹在被子里还是会闷闷地出一层汗, 再加上旁边有这么一个人,她现在能睡着才是有鬼。
“因为紧张?”
水星很轻地又嗯了一声,侧了侧身子, 把脸朝了过来, 跟他一样。
眼睛适应了黑暗, 视线就变得清晰多了,隐隐约约能看见盛沂的轮廓,他洗过澡, 身上的味道很干净,头顶有点儿炸毛,眼睛很亮,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看着。
这样的氛围本来就暧昧又不明,再加上两个人的关系名正言顺,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身体上的行为又是另一套。隔着的枕头在不知不觉中就变了形,被子向下了些,盛沂把手搭在中间隔着的枕头上,水星想了下,也碰了上去。
两个人牵过无数次手,但这一次,因为视觉感更低,触感反而增加了百倍,他手指上的纹路都能清楚地感觉到,热度冷度,一点点细微的变化都错过不了。
“空调太高?”他感觉到她很热。
水星摇摇头:“不是,被子里太热,我…….我散一会儿热就好。”
除了声音,她不知道自己的指尖一样会出卖情绪,盛沂起身,将另一侧的小灯打开。
有了光,水星的心绪渐渐稳定下来。她转头,望向重新躺下的盛沂,他们的手还隔在中间,水星动一动,将他的手又贴在脸边。
盛沂抬起大拇指,指腹轻轻地在她唇上蹭了蹭:“不睡了?”
“嗯。”水星点点头。
其实还有别的,指腹在唇上有些痒,她本来就心猿意马,现在简单地碰在一起,更没办法睡了。
水星问他:“我们聊天吗?”
“聊天?”
她跟他说话的时候,中间隔着的枕头都成了多余,不经意间就踢到了床边的地毯上。
盛沂垂眸看了眼,说不清她现在是不是真的对自己太放心。
旁边的小灯散发出昏黄的光线,勾勒着盛沂的轮廓,水星调整了下姿势,将脸躲在他的臂弯里,呼吸贴在他的肩颈,心里想的东西太多,手上的小动作更多,她用手指戳了戳身边的人:“你真不会动我?”
“你想吗?”他问。
水星还记得大四毕业,她们宿舍喝分别酒,周围的朋友平常看着热情开朗,大家都是成年人,对此心知肚明,但话题一旦涉及到这方面就变得沉默,只有那天晚上真的喝多了酒,她们才开启了话题。
三个人都围着水星笑,说她不谈恋爱还是好,男生只要一谈恋爱根本忍不住,三天两天就想着那档子事。
水星的脸上有些烫,虽然是自己把话题引到这步的,但酒早醒了,现在回答还是不自然,干脆把问题转移:“那你呢,你想吗?”
盛沂低眼,看了下她,很自然地亲在她的额头:“说实话?”
“……嗯。”
水星仰起头,吻又落在了眼皮,又掉在鼻尖,然后是唇角。
原本的话题被打断,房间里安静了,又没有完全安静,没了说话声,他们的呼吸声加重了,手指摩挲布料的声音,还有衣服触碰被套的声音,最重要的,是吻声。姿势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她的双手被他扣在了头上,被子都推到了一边。
他用行动给予她证明,怎么可能不想?
空调的温度再低都降不走身上的热意,顶口细细密密的风拂过他们的皮肤,怕真吹到她,盛沂把温度调高了些,才继续手上的动作。
隔天早上,水星差点儿起不来,衣服、袜子、鞋子差不多都是盛沂帮忙穿好的,她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尤其是手。
好在盛沂的酒店离高铁站近,两个人进了站,上了车,水星又在车上睡了整个全过程,除了偶尔能听见来往频繁的脚步声,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戚芸跟蒋林英知道水星要回来,两个人在电话里说好了到高铁站接他们回家,才出站,水星就看见了两个人站在栏杆后边冲他们来回招手。
西城的六月比北城热得多,空气里有点儿闷,阳光直射在柏油马路上。
水星跟盛沂走了过去,来回张望了下四周,她昨天下午还在电话边听见戚远承的声音,戚远承偷摸摸地让蒋林英问自己跟谁回来,结果真到了接人的时候反而不见了踪影:“姥爷没来吗?”
“你姥爷能来吗?”蒋林英把话抛给水星。
水星笑了笑,心想也是,戚远承向来爱面子,摆谱摆得比谁都大,再加上这次来不光接她,还有盛沂一块儿回来,戚远承怎么也不可能轻易地把面子交出去。
水星回到西城的日子很平常,但还是发现了生活里的不一样,身份从学生变成社畜确实有点儿难适应,尤其是上班的地点变了。
水星工作的律所在西边的市中心,附近没有直达的公交,她又没学会开车,每天早上打车太费钱,早起倒车又太累,想来想去,她还是跟戚远承他们提出了租房的意向。
戚远承一开始不太同意,毕竟女孩子一个人在外边太危险,谁知道遇到什么,但又看到水星每天早起的黑眼圈还是心软了。房子的地点跟户型都是戚远承亲自过目,保证了地段安全跟小区的物业管理。因为只给水星一个人住,房型很简单,空间不算大,只有六七十平米。
住房的手续办的很快,六月底,水星就确定了搬家时间。
水星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大大小小的用品还是要搬一点儿,盛沂作为男朋友自然少不了要出力。
“这些我整理,你帮我把衣服叠了吧!”水星说。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水星越来越会使唤盛沂了,刚开始还会用商量的语气问可以还是不可以,现在就成了很直白的要求。
“你别小看这一箱子的东西,我自己整理起来很费劲的。”水星还挺有道理。
她把最后一张纸铺在箱子上,又欣赏了下自己紧紧有条的整理,点了会儿头就准备休息,结果才坐在床边就看见蒋林英推门进来。
蒋林英对比了下水星跟盛沂两个人,连连摇头,该搬家的人坐在床上当监工:“是你搬家呢还是人家小沂搬家?”
“我刚整理完一个箱子。”水星忍不住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