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夕下了车,慢吞吞走在通桥上。
离春园越近,她就越失落,脚步也无力了。
桥板上,闪过一抹柔紫。
火烧似的夕阳光,斜映而来。
沈元夕抬起头,三殿下站在前方,伸出了手。
沈元夕站住不动,摇了摇头。
三殿下放下手,大步走来一把抱起她。
沈元夕窝在怀里,泪眼模糊。
“还在难过吗?”三殿下轻声问道。
沈元夕的眼泪像被他声音催动,忽然断了线似的,涌了出来。
三殿下仔细听了好半晌,才从她断断续续的话中听出了意思。
原来自己还是猜错了。
沈元夕哭,并非是因为他拿沈丰年的信戏她,她的症结在“不聪明”三个字上。
“原来如此。”三殿下抱着她坐到听雨台,揉了揉她的头发。
“人活着,有时不必想那么多。十七岁的姑娘,还想要何等聪明?工于心计,还是说,要学贯古今?前者不叫聪明,只是世故,且没必要。至于后者,你若想做到如此地步,百年时间即可。”
沈元夕啜泣声轻了些。
“元夕,我们时间还长。等到你所认识的这些人,全都作古。你就知道,无论容貌才华还是名利荣誉,都会随身死而湮灭。再活的长一些,你就知道,才华横溢或是美貌惊人,到头来,都要过日子,而过日子,不需要那么多,只需要一颗心想明白了就够。”
沈元夕擦了眼泪,坐起了身。
“我母亲,武功稀疏平常,兵法也平平,相貌你也看到了,并不是史书所言,美貌动华京。除开她父亲做了一国之尊外,她又有什么出挑的地方吗?”
沈元夕眉头紧皱,很是不满:“你怎么能这么说公主殿下……”
“张大学士,三元状元登科,才学称得上是当朝之首。”三殿下道,“但他也要吃饭,也一样要过日子。”
沈元夕眨了眨眼,将他的话从头回想一遍,胸口确实顺了不少。
“好多了。”她说。
三殿下笑:“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懂。我夸过你那么多次聪明,你却不记得。怎偏偏要记住一句不聪明呢?”
沈元夕不愿回答。
她看着三殿下,怔怔道:“三殿下,也要过日子。”
“当然。”三殿下道,“我呢,每天无非就是吃和睡。我若不是三殿下,只怕我这样的闲散之人,连你也求娶不到。”
发自内心的笑,轻动了嘴角,沈元夕释怀了。
她搂住了三殿下的脖子,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
三殿下抱着她,终于也舒坦了。
“这算咱们第一次生气又和好吗?”
沈元夕点了点头,低声道:“不是生殿下的气。”
“我知道。”三殿下说,“我要你也不生自己的气。”
作者有话说:
二位,明天就该出差(蜜月)啦!
剧本外的一些小花絮:
因为幽族活得太长,所以他们唯一的敌人,其实就是无聊。需要对抗无聊,给自己找事做。
那么宴兰公主刚结婚时,还挺新鲜。后来活太长了,到一百多年那时候,就不行了,无聊的看见浸月就烦。
所以她天天找茬跟浸月吵架辩论,这一爱好固定下来,持续了七十年,后来找到了另外的爱好才终结。
浸月表示理解。
因为他结婚前的千年时间,一个人都要无聊疯了,无人跟他说话。
以至于有了宴兰后,干啥都行,吵架都有意思,就怕她不吵。
【让我们祝福三猫】
第48章 出行
三殿下把沈元夕放下后, 轻声商量:“明晚,和我一同去璋州接云星吧。”
沈元夕心里猜测,应该是云星受伤了或者又老了些, 无法自己回来。
她点了点头。
“多带几身衣服。”三殿下俯身来, 叩住了她的手, 抚到她手指上的戒指, 说道,“我来教你如何装。”
他伏在沈元夕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问她:“记住了吗?”
“咒语?”
“是开戒箱的言锁。”他给沈元夕演示了一遍,转动戒指, 手指轻轻擦几下镶嵌在戒指上的红色宝石。
三殿下闭上眼, 须臾笑道:“里面东西还不少。”
沈元夕试着重复了他的动作, 闭上眼睛, 朦朦胧胧的,能感觉到眼前有个箱子, 大约是普通箱子的三倍大,很深,堆满了各式各样她见过的没见过的奇珍异宝。
沈元夕惊讶之中松开手, 眼前的景象飘然不见了。
她睁开眼睛, 愣愣看着三殿下, 慢吞吞笑了起来。
“好神奇!”
三殿下道:“明日你可以把衣服收拾进来。”
“该怎么放?”
“开了箱后, 就装进去, 不必去看手中的东西能否穿进戒指。”三殿下手把手又教了一次, 见她认真的神情, 捉住自己的手指练习, 情不自禁低头吻住了沈元夕。
这是第二次绵长又湿润的亲昵。
沈元夕浑身发软, 攀着他肩背的手控制不住的颤。
“绷着么紧……”三殿下抚着她的背,轻笑着道,“放松下来,不然,会睡不着的。”
又一吻过后,沈元夕手脚都软和了,躺回床上后,翻了几次身,意识就朦胧地沉了下去。
“睡吧。”
等沈元夕熟睡后,三殿下小心起身,去找宴兰公主。
他这位母亲白天趁他消沉,偷了他的果酒,喝了个半醉,把小灰团埋在花泥里浇酒,这会儿起了夜风,两位才醒了酒。
宴兰拔了他的花逗野猫,而浸月那个没出息的,被宴兰公主黄土埋了身体也“不计前嫌”,正绕着她的两条辫子,忙里忙外飞着帮她打理发丝,翅膀拍得欢快。
猫崽子们从幽地回来了,被宴兰公主的逗玩了几回合,围着她不散了。
又见三殿下过来,野猫们围着他转了几圈算交差了,才默默跳开。
有个特别迟钝的笨猫,一身金彩纹,估摸才几个月大,不懂看人脸色,抱着三殿下的腿跟着走。
三殿下拽出自己的衣摆,抬手指了指一旁的锦鲤池。
这笨猫欢天喜地去了。
三殿下收回目光,自语道:“这么快就到时间了。”
他的猫们从幽地回来了,也就是说,幽地还剩的那群人差不多也该来了。
没了希音,剩下的燕川兵们虽然成不了大事,但也会再来扰京。
三殿下进门,问飞得不亦乐乎的小灰团:“你要我去哪收魂。”
“一部分在崖州,一部分在赤山。”小灰团停在宴兰公主的头顶,说道,“你把这俩找回来,再加上漠北的,就都齐了。”
三殿下蹙眉。
崖州的浸月虽未说在哪,但等他去了应该能通过血脉感应到,难的是赤山。
赤山离漠北很近,穷山恶水的,土地常年滚烫,寸草不生,没有半点人烟。这地方他能去得,沈元夕是去不得的。
但把沈元夕留在华京……
不,只要离开他的视线,他就会想到过门那天被刺伤的沈元夕,他不愿意再经历那样的惊魂时刻了。他承诺过,从此以后不会让她有任何闪失,所以,他必须带着沈元夕一起。
至于如何克服路上的艰难,如何带沈元夕安全登赤山,就需要他抓紧想办法了。
“去吧。”小灰团语气轻飘,笑道,“不会有事,我都看到你们的将来了,八百年后的你们。”
三殿下微愣过后,诚恳询问:“既如此,我们的孩子……”
不知浸月能否透露只言片语。
幽族难生,多数看运气,一般能给一个延续血脉就算不错,若给两个,必然是要在繁衍上出岔子了。
就如花雪风月这对朝花双生子,也只有花雪延续了下去,风月并无子嗣。
这就是刻在幽族血液中神奇的桎梏。
幽族那三个先祖有接近仙人的力量,这样的血脉,上天是不允许太多的,数量可控,才最是有利。
因而,幽族上三门历代血脉多是单传,繁衍不易。裂今分出燕川一脉后,也是走了邪道才能像鱼撒种似的生那么多。
果不其然,孩子一多,后代就再没有能繁衍的力量了。
三殿下殷殷期盼,浸月却是一声:“哈。”
他竟然搪塞过去了。
三殿下一时无话,他知晓浸月就是这种顽劣性情,抓住一切机会戏弄他。浸月如此,无非就是想看他着急央求的模样。
三殿下道:“不上你当。”
顺其自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