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间,那两个小宫女已行至跟前,神色恭敬地向长公主行礼。
长公主认出她们是在王上身边伺候的人,还以为是王上那儿出了什么事,神色微微变了。
“怎么了?”
左边那宫女颔首回道:“启禀长公主,王上方才醒了,喝完药之后精神好了不少,特命奴婢来请您过去,说是有要事同您说。”
长公主闻言,面上并无什么异常之色,似乎早就料到了终有这一遭,理了理袖子便朝盘龙宫行去。
两个小宫女默默跟在她身后,一路上却是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五个月前,王上在殿内处理政务时突然歪着身子晕了过去,自此便躺在床上不能动了。
太医说是中风之症,若好生照顾的话也不是没有尽快复原的可能。
事实上,王上在半个月之后确实好转了不少,本来嘴歪眼斜地说不出话来,喝了半个月之后倒是能发声了,只是谁也没想到,长公主去看过王上一回后,王上的病情居然又加重了。
她们还记得,那一天长公主和王上大吵了一架,王上似乎很生气,甚至还把护卫叫进去说要杀了长公主。
但长公主最后终究是一点事都没有,因为那些护卫早就是长公主的人了。
自那以后,政务便一点一点交到长公主手里了,朝中过半的大臣也开始听她差遣。
宫里宫外的人都说西凉的天要变了,但她们两个只是下等婢女,就算天真的塌下来了同她们又有什么关系。
她们只知道,若想在宫里保全自己的性命,就得尽心讨好长公主,因为如今决定她们生死的人不再是王上了……
凝神间,一行人已经行至盘龙殿。
二人见长公主慢条斯理地走进去,十分乖觉的在殿外候着。
明春从里面关上了殿门,随后同长公主一同行进内殿的龙榻前。
那榻上躺着一个头发灰白的男人,身穿一袭普普通通的素衣,一双浑浊的老眼定定望着头顶上空的墨色床帐。
似听见脚步声,他眸子顿了一下,僵硬地转动着眼珠朝长公主看过来。
长公主面无表情地行礼。
“儿臣参加父王。”
西凉王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头,怒目指向她。
“逆、逆女!”
长公主听见这话,倒也没生气,而是缓缓行至床边坐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父王,儿臣知道您心里还怪着儿臣,当初若非儿臣糊涂,错信了云安的一番鬼话,也不会害得父王一病不起。”
她面露悲痛地垂下头,也不知是在做戏还是真的,末了拂袖擦擦眼角的泪,语调却渐渐冷硬了许多。
“不过您放心,儿臣如今已经幡然醒悟,不会任由云安为所欲为了。
但儿臣怎么都没想到玉筝会步上儿臣的后尘,她同儿臣一样都爱上的云安,您说这是不是冤孽?
可是儿臣怎能让这种惨剧再次发生呢,所以儿臣已经放了皇榜,即日起在城中设擂台给玉筝选夫。
云安是个要面子的人,他绝对不会参加比武招亲的,只要最后胜出的人不是他,玉筝这辈子便算是解脱了。”
床上的西凉王听见这话,撑足一口气大骂出声。
“你、你这个不孝女,玉筝可是你的亲妹妹!”
长公主义正严辞道:“儿臣便是再不孝,心里终究还是装着西凉和皇室的,不像父王最疼爱的那个女儿,一门心思都扑在云安身上,甚至妄图杀了儿臣给云安铺路,真正帮着外人来对付皇室的人究竟是谁,难道父王当真不清楚吗?”
西凉王闻言怔了一下,嘴上喃喃道:“不、不会的,筝儿就是再蠢也绝不会做这种事!”
长公主却道:“儿臣曾经不也犯过蠢吗,那时候的父王不也同样不信?”
“她就是再蠢也绝不会像你一样!”西凉王怒道。
长公主见他如此偏袒玉筝,蓦地放开他的手笑了。
“父王真的好不公平啊,从小到大,不管玉筝做错什么事,您都不会怪她,在您眼里,她永远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哪怕事实都摆在眼前了,您对她的疼爱还是始终如一,这一点真真让儿臣嫉妒。”
西凉王咬牙切齿道:“因为筝儿就是再蠢再恶毒,也不会像你一样对自己的父王下药!”
这话好像一把刀似的径直戳进长公主的心窝,她目中一痛,语中透出几分苦涩。
“是啊,玉筝就是再蠢也不会伤害父王,可是、可是儿臣确有不得已的苦衷,难道父王就不能原谅儿臣这一回吗?”
“想让孤原谅你,除非你死!”
若有可能,西凉王倒宁愿自己从未生养过这个女儿,也总好过她帮着外人把西凉推上绝路。
而长公主听见这话,心里很明白他不会再原谅自己了,一时间也懒得再同他废话,深吸一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父王病了,还是好好休养吧,儿臣就不打扰您了,终有一天,您定会明白儿臣的一番苦心的。”
她说着便扭头往外走,西凉王却心急大吼。
“玉漱,让筝儿来见孤,孤要看看她!”
长公主闻言一顿,僵着脊背缓缓转过身来。
“这便是父王叫儿臣来此的用意?”
西凉王抿着唇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长公主瞧着他的脸色,突然间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个傻子。
她仰头嗤嗤大笑了两声,目中却无一丝感情。
“玉筝犯了错,儿臣让她闭门自省,若是父王在这时候见她,她永远都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不过您放心,待比武招亲一事尘埃落定之后,儿臣自会让筝儿带着她的未来夫君来看您。”
这话差点没把西凉王气死,儿女婚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这个做父亲的还活着,她凭什么替筝儿的终身大事拿主意。
云安固然算不上良人,但寻常男子更配不上他的女儿!
“玉漱,你若敢害了你妹妹,孤绝对不会放过你!”
“父王这话真是伤透儿臣的心了,玉筝毕竟是儿臣的亲妹妹,儿臣怎么可能会害她呢?您且安心在这儿等好消息便是。”
长公主云淡风轻地笑了一声,也不管西凉王究竟是何反应,敛着眉径自离开了盘龙殿。
明春敏锐地察觉到她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怒气,抿抿唇,到底是没忍住心里话。
“公主,王上疼爱玉筝公主,您这些年一直都知道的,比武招亲一事,虽说您是为了玉筝公主着想,可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到时非但王上和玉筝公主那边会怨恨您,满朝大臣只怕也会对您颇有微词,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