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安将沈老夫人的尸体带回城后,直接送去了沈家,顺带让人去客栈通知了沈朝臣。
二叔垮了,沈家不能一日无主,沈朝臣身为沈家的子孙,自然要担起他身上的担子来。
沈朝臣匆匆赶回沈家时已经临近子时,许是没有下人的缘故,站在空荡荡的庭院中,他突然觉出几分萧瑟。
管家站在一旁忍不住抹眼泪。
“明明出城的时候还好好的,没想到转眼间就出事了,早知如此,我就应该亲自把老夫人送回滁州,不然也不至于遭人陷害了……”
沈念安面无表情地听着,思绪并不在这上面。
沈朝臣看她一眼,默不作声地走过来。
“听说老夫人的尸体是你带回来的,究竟是谁杀了她?”
沈念安缓缓抬眸,目中露出几分薄凉。
“凶手是谁重要吗,怎么,你还想为她报仇?”
沈朝臣闻言蹙眉,“难道我们不该把凶手捉拿归案吗?”
“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沈念安转过头,冷脸走到回廊上。
“从小到大,她是怎么对我们的,你不是不知道,她借着父亲的势在外面兴风作浪,可打心里又瞧不上父亲,始终觉得是父亲压住了二叔的官运,不然二叔也不至于一直升不了官,她那时候都是怎么说父亲的,你难道都忘了吗?”
沈朝臣抿唇道:“我当然没忘,我只是觉得我们理应为枉死之人讨一个公道罢了,念安,以你的性子,若是现在躺在这儿的是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太太,你一定早就派人查探真凶去了。”
沈念安闻言冷笑。
“沈朝臣,你又如何断定老太太是枉死的,说不定,她就是活该遭报应呢?
她和怀了身孕的恒姨娘是一起离开的,身上还带了不少盘缠,可是苏将军发现她的尸体时,盘缠和恒姨娘全都不见了,你觉得这会是什么缘故?
我之前听说老夫人之所以让恒姨娘去伺候二叔,只是希望她能给二叔再生个儿子罢了,在老夫人眼里,怕是从一开始就没拿恒姨娘当人看待过吧?”
沈朝臣迎上她的眼神,冷不丁怔了一下,许是猜到了什么,神色慢慢缓和下来,望向老夫人的眼神中多了一抹厌恶。
他是个读书人,多年圣贤书教他对上敬重,只要长辈行事不是太过分,未尝没有谅解的可能。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来,老夫人的性子竟一直没变过。
他还以为老夫人吃斋念佛这几年,心肠早就变软了,不料还是一如往昔。
他摇着头默叹一气,环视庭院一圈,六年未归,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让他心里莫名一阵感慨。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我居然还能回到沈家。”
沈念安忍不住撇嘴。
“这本来就是你的家,你不回来,倒是白白便宜别人了。不过也亏得老夫人自己想不开跑了,不然等你回来的时候,她肯定要闹一场,如今我肯让她葬进沈家祖坟,已经对她仁至义尽了。”
沈朝臣扭过头看她。
“不走又能怎样,老夫人素来是个要面子的人,她怎么受得了外面那些流言蜚语。”
沈念安见他居然还帮老夫人说话,气得挥手打了他一拳。
“你就气死我吧,从小到大就没让我心里舒坦过!”
沈朝臣却抿唇淡笑。
“念安,无论我们与旁人有什么恩怨,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老夫人和二叔都死了,难道你真要在过去那些事儿上纠结一辈子?”
沈念安倒也不是非要纠结,只是女人的心思到底和男人不同,想让她一下子豁达,还是有点难度的。
眼见时辰越来越晚,她也没在这儿停留太久,反正沈家往后就是沈朝臣做主了,她有什么可担心的。
同沈朝臣道别后,她便坐上马车回定安王府了。
原以为裴寂这会儿肯定已经睡了,岂料回去之后却见阿昭在院子里站着。
阿昭告诉她,从她出门到现在,裴寂一直待在书房没出来过。
沈念安听见这话,心里不免气恼。
“他不要命了吧,就是再忙也得休息啊!公事那么多,哪可能一下子就处理完,平日说起别人的时候总是一套一套的,这会儿轮到他自己,反倒什么都忘了!”
阿昭摸着鼻子说:“王爷吩咐属下在此候着王妃,等您回来之后再去叫他,属下也没想到王妃居然回得这么晚......”
沈念安没好气道:“你木头脑袋啊你,若是我今晚不回来了,你真让他在书房待一夜?”
阿昭抿抿唇,心里觉得委屈。
王爷吩咐下来的事,他哪敢违抗,毕竟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王妃是不知道王爷处置下人的手段,若是擅作主张,他这会儿都不知道能不能站在这儿见到她。
沈念安瞧着阿昭的脸色,像她欺负他了似的,心里更觉气闷,但也没再说什么,转身便去了书房。
她轻轻敲了下房门,却没听见里面有人应声,索性直接推门进去,第一眼就见裴寂趴在桌子上,头下还压着一封文书,大部分的字迹都被他压住了,她看不清楚,只是看见上面提到了大皇子南宫曜。
看来,裴寂这回是打算把大皇子也拖下水了。
若是大皇子出事,朝中就只剩下一个三皇子。
皇上素来最疼爱的也是三皇子,难不成,裴寂一直以来拥护的人是三皇子?
从眼前的种种迹象来看,好像确实是如此,只是她先前从未听他说过这事,她还以为他无心皇权之争。
但处在他这样的位子上,若不做出选择也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不知道这三皇子比起当今圣上,又能贤明多少。
沈念安看着他沉静的睡颜默叹一气,顺手拿起椅子上的披风轻轻盖在他身上。
她的动作已经尽量轻柔了,没想到还是惊醒了他,见他突然睁开眼睛,沈念安怔了一下,旋即笑了。
“要睡就去房里睡,干嘛这么委屈自己。”
裴寂瞧见她的笑脸,有片刻的愣神,不过很快便清醒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念安抿唇道:“刚刚,一回来就见阿昭在院子里站着,他说我若是不回来你就不睡觉,我还以为你对我有多情深意重呢,谁曾想一进来就见你趴在桌子上睡得比谁都香,我真是差点就被你感动了。”
她撅着小嘴故意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跟裴寂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