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沈朝臣准备向汪太傅提离开汪家的事,等了这么久,也该到开口的时机了,毕竟汪家如今的情形比起汪大人刚出事时已经好很多了。
时间是抹平伤口最好的良药,或许一开始很难接受,但只要日子久了,慢慢的就习惯了。
当初父亲离开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
只是他刚走出院子,迎面就遇上了汪清荷。
她是去后院给祖父送参汤的,见他出来,缓缓站定身子。
“要走了吗?”
沈朝臣抿唇,“还没这么快,我还没有告诉太傅大人,若是他同意了,最快也要三五日的功夫才会走。”
汪清荷笑道:“走了也好,你终究不是汪家人,没必要再被汪家继续拖累着了。”
沈朝臣闻言皱眉,“清荷,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从来都没觉得汪家是我的累赘。”
话音方落,花园那边又缓缓走来一个婢女,她手上端着茶水,也不知往哪儿送的,刚走到这儿就被汪清荷叫住了。
“朝臣,如果我方才的话有失礼之处,请你别见怪,清醒之后,我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人活着不就图个任性洒脱吗,心里想什么就怎么说,若你当真介意,那我就以茶代酒向你赔礼道歉,对不住了。”
她说完,顺手端起一杯茶就喝了,随后示意那婢女把另外一杯茶给沈朝臣送去。
婢女见状,抬眸看看沈朝臣,双肩忍不住抖了一下。
沈朝臣有所察觉,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只觉得这婢女不太对劲,刚要开口询问,眼前突然一记冷光闪过,不等他看清楚,汪清荷刹那间脸色大变。
“朝臣,小心!”
沈朝臣只听见了汪清荷的惊叫声,他还没反应过来,一具柔软的身躯便飞扑过来挡在他面前,接着传来一记闷哼声。
“小姐!”
玲珑站在不远处放声大叫。
沈朝臣抖一激灵,垂下眸,只见汪清荷惨笑着倒在他怀中,后背竟然插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而那心怀不轨的刺客很快就被府里的护卫抓住,这人伪装成婢女的样子,谁都不知道她会突然动手,更不知她是因何动手。
护卫想盘问的时候,那女子已经咬舌自尽了。
沈朝臣自问自己在京中并没有什么仇家,这人跑到汪家寻仇,根本就说不过去。
但如今汪清荷确确实实是因为他受伤了。
看着怀中血流不止的汪清荷,沈朝臣也顾不上深思细想,抱起她就往后院走。
玲珑慌不择乱地跟上,边走还不忘叫人去请大夫。
汪清荷见沈朝臣面露急色,强忍着痛意笑了。
“朝臣,你、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其实就这样死了也好,这样我就能去找父亲了,反正在这世上,已经没人会陪在我身边了,我做过那么多错事,死亡反而是最好的结局……”
沈朝臣握住她的手拧眉道:“清荷,不要胡说,你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我不走了,只要你能好起来,我愿意一直留在汪家!”
汪清荷却苦笑道:“你别这样,我不想拿这件事来裹挟你,朝臣,过去的我太糊涂了,我不该肖想不属于我的东西,反而忽略了身边最关心我的人,等我幡然醒悟时,一切都来不及了,可能这就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吧!我救你只是不想对你再有所亏欠,你也不必有任何的负担,从今往后,我们两个人就、就两不相欠了……”
沈朝臣拧着眉说不出话,他以前确实想过和汪清荷两不相欠,那是在她利用他之后,他自以为已经对得起她多年照拂的情意了,可没想到她今日又替他挡了刀。
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他亏欠她的可就是一条命了,怎么可能会还的清。
大夫背着药箱匆匆赶来后,仔细瞧过汪清荷的伤势,面色倒是没那么紧张了。
“伤口不深,只是流血过多,老朽现在就为汪小姐拔刀,闲杂人等先退出去吧。”
玲珑不愿意走,执意留在这儿帮忙。
沈朝臣纠结地回头看了眼床上脸色苍白的汪清荷,犹豫一瞬后,终是大步走出房间。
大夫让汪清荷服了麻沸散,毕竟刀在背上,连着血肉,拔的时候怎么可能会不疼,她一个自幼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必然受不了。
玲珑蹲在床前紧紧握住汪清荷的手,心疼道:“小姐,如果还是觉得疼,您就叫出来,奴婢在这儿陪着您,不会有事的……”
汪清荷闭上眼没说话。
如今已经没什么东西能真正刺痛她了,她之前经历的事,有哪一件不是痛彻心扉的,所以眼前这点儿疼又算得了什么。
甚至在大夫拔刀的时候,她一点感觉都没有,直到看见带血的刀刃,她才反应过来刀已经拔出来了。
大夫迅速帮她处理好伤口,又开了两张方子,这才背着药箱离开。
沈朝臣一直在外面等着,见大夫和玲珑出来,忙迎上去。
“玲珑,清荷怎么样?”
玲珑垂着眸子摇头,“沈公子不必担心,刀已经拔出来了,大夫说只要再修养半个月就没事了,只是劳烦沈公子送大夫出去了,奴婢还赶着进去照顾小姐。”
沈朝臣连声应下来,恭恭有礼地送大夫往外走,路上还问了些具体情况。
大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到最后却突然转了话锋。
“只是老夫行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伤势,沈公子方才说那行刺之人离汪小姐只有一步之遥,照理说,一个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拔刀杀人,便是不把人杀死,刀刃起码也要插进体内三寸,可汪小姐的伤口却只有一寸深,而这么浅的伤口也不可能流这么多血,属实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沈朝臣闻言一愣,沉默片刻后,反而自顾自地解释起来。
“那刺客是个女子,力气比不上男人,想来就是这个缘故,所以伤口才不深吧。”
“或许吧……”
大夫模棱两可地笑了一声,到府外就同沈朝臣告辞了。
沈朝臣站在原地踌躇了片刻才转身回府,但并未去汪清荷那儿,而是转道去了柴房。
女刺客的尸体被拖到了这儿,还没来得及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