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老皇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曹德玉颔首低眉地站在一旁磨墨。
自打从国子监回来之后,他就明显察觉到皇上的心情不太好,虽然他不知道这根源在哪儿,不过谨言慎行一些总是没错的。
过了一会儿,老皇帝似乎有些累了,放下手里的朱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曹德玉见状,赶忙让小太监过来给皇上捏肩。
皇上却笑道:“曹德玉,这些年还是你最懂朕的心思,别看后宫那么多嫔妃,可哪一个不是想着多从朕这儿得点恩宠,要不就是为她们娘家谋划些好处,有哪一个真正在意过朕。”
曹德玉颔首道:“皇上说笑了,奴才到底是个太监,只能陪皇上聊聊天解解闷罢了,真论起伺候人的本事,奴才怕是自愧不如。”
“你有什么比不上的,你在宫里这么多年,自有你自己的长处,至于别人……”
老皇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间转了话锋。
“这汪家倒是把子女教养得不错,男子入朝为官也就罢了,就连女儿都如此关心朝事,实在难得。”
曹德玉听出老皇帝语中的讥讽之意,微微垂下头没敢说话。
今日在国子监,那汪小姐行事确实太过张扬了些,不怪皇上生气,汪家本就处在风口浪尖上,若不是汪太傅这些年一直警告儿女子孙谨言慎行,如今这京中怕是早就没有汪家了。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一记通传声。
“启禀皇上,翰林院著作郎有要事求见。”
老皇帝闻言蹙眉,“翰林院的人什么时候也这么不安分了?早上才刚见了一个韩云逸,这会儿又来个著作郎,一个个的,倒是都不把朕的警告放在眼里了!”
曹德玉小心翼翼地询问道:“皇上若是不想见,不如让这著作郎回去?”
老皇帝摆手道:“让他进来,朕倒要看看翰林院的人到底是在给谁办事!”
曹德玉闻言,心知有人又要倒大霉了,眼神示意门口的小太监把人带进来。
这著作郎还是第一次来皇上的御书房,心里不免有些犯怵,跪下行过礼后便忙不迭地拿出了怀里的东西。
“皇上,下官方才去韩大学士书房中查找去年科考的卷宗时,意外在韩大学士的书架上找到几封信,这信是韩大学士亲笔所写,只是这上面的内容却让下官不敢苟同,因兹事体大,下官只得匆匆求见皇上,以免日后生出什么大乱子来!”
曹德玉闻言,主动上前接过信,随后呈给皇上。
老皇帝沉目看着,脸色一时间变得极难看。
著作郎一看有戏,义正言辞地说道:“这上面全是韩大学士毁谤朝廷的话,说什么仁君不仁,百官昏庸,而定安王更是前无仅有的大奸臣,皇上,韩大学士食君之禄却不知为朝廷分忧,反而写下这些东西来蛊惑人心,实在过分!他……”
话音未落,只听龙案上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巨响,那是老皇帝用力拍了下桌子。
著作郎听得胆战心惊,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老皇帝却凝眉道:“曹德玉,去把韩云逸给朕押到宫里来,朕倒要问问他,朕这些年究竟哪里对不住他,他倒觉得自己是个怀才不遇的悲情大人物了!”
曹德玉闻言,赶忙出去传达皇上的命令。
除了抓捕韩云逸,皇上把裴寂也召进宫了,毕竟这上面写了不少臭骂裴寂的话,有些事情,若是皇上不方便动手,皆是裴寂代劳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裴寂便是皇上手中最好的一把刀。
那著作郎目的达成,心满意足地离宫了。
裴寂进宫时,关于沈念安和汪清荷要比试的消息已经在城里传扬开了。
照皇上的吩咐,曹德玉也派人去各家府上通知了适龄的千金小姐们一并参加。
偏偏这些人向来是最讨厌比试的,毕竟汪清荷已经在百花宴上连续三年夺冠了。
好不容易赶上皇后娘娘今年生病未办,没想到又在这时候补上了,一时间也是愁到不行。
“皇上说什么人多热闹,实则还不是让我们给汪清荷做陪衬去的,皇后的亲侄女就是不一样,就连皇上都如此光明正大的向着她,谁还敢赢她!”
“话也不是这么说,我听说此事是定安王妃先挑起来的,汪清荷一心要在皇上面前帮徐夫人讨个说法,定安王妃不乐意,便同汪清荷来了一场比试,若是她输了,便亲自去尚书府向徐夫人道歉,可若是汪清荷输了,就得贴身照顾陈侍郎的小儿子三天三夜呢!”
“真的啊?那定安王妃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吧!听说她以前可是个百无一用的草包,大字都不识一个,怎么和汪清荷比!”
“话也不是这么说,谁让汪清荷咄咄逼人在先的,偏要一个劲儿的给徐夫人讨什么公道,要我说徐夫人昨日被打就是活该,她那小孙子在蹴鞠场上公然伤人,她倒还有理了,若非自己是尚书夫人,哪来这么大的胆子耍横!”
这些人私下里的腹诽之词,汪清荷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她与沈念安的比试也并未得到汪家人的支持,其中以汪承德的反应最为过激。
汪承德是汪家长子,早已从父亲汪道远手中接过家业,而汪清荷又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如今却和沈念安对上了,汪承德自然是担心的。
在他眼中,凡是裴寂身边的人皆是奸诈狡黠之徒。
更何况忠勤伯府覆灭一事,他这些日子也听说了不少内情,单是韩霸和沈家二小姐沈流云在寒山寺那夜便与沈念安脱不开干系,如此就更让他担心了。
一个连自己的亲堂妹都算计的恶毒女人,如今又岂会放过清荷?
再说清荷今日所行之事也实在让人气闷,便是真有心为徐家讨个说法,也不该在这时候说的。
“荷儿,你今日在皇上面前实在鲁莽,皇上的心思向来深不可测,你一个劲儿的帮徐夫人说话,只会让皇上怀疑吏部尚书府和我们汪家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如此只会给我们汪家找麻烦,你到底知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汪清荷信誓旦旦道:“父亲放心,事情远没有您想的这般严重,再说女儿什么时候让您失望过?我在皇上面前说话谨慎,皇上只会以为我是在为朝廷着想,必不会怀疑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