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是替宋承泽做事的,而现在,她没了用处,要被人灭口也是顺理成章的。至于安寿公主之所以会替宋承泽办事的原因——
她一个日子过的安逸的公主,除了男欢女爱上面的事,也不会有第二种理由了。
这个判断,宋楚兮虽然已经做了许久,但也是直到了今天宋承泽对安寿公主下手的时候方才终于不得不遗憾的承认了。
“大哥,你真舍得出去啊!”宋楚兮嘲讽说道。
“论及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你我不过半斤八两,你需要这样挖苦我吗?”宋承泽也不动怒,只心平气和的反问。
他是和安寿公主有染,所以才能随便驱使了那个女人为他所用,但同样的,宋楚兮也是借了端木岐的手,一次次兵不血刃的杀人。
他们两个之间,就没有谁比谁更高尚一说。
只是平心而论,宋楚兮原是觉得这人应当是有他自己的骄傲和底线,却没曾想他会为了笼络安寿公主,居然会用了这样的手段。
宋楚兮扭头去看他,但也许是因为一直以来对他期望太高的缘故,这一刻,竟是无言以对。
“杀人灭口是吗?”过了好一会儿,宋楚兮方才深吸一口气,重新抬头迎上他的视线,“你引了安寿公主前来?好留下她所抵赖不了的证据?你还是真是处心积虑,不过也对,如果你要自己出手,就算失宠,她到底也是皇室的公主,骤然暴毙,皇帝不可能不闻不问,相形之下,借了南康公主的手就要干净的多。她才经历了丧女之痛,绝对不会手软,刚好可以用她来替你将这颗已经没用了的棋子毁掉,也好了却你的后顾之忧。”
宋承泽的这一步棋,的确是走的高明。
安寿公主那女人可不聪明,哪怕南康公主杀伤了门去,她想不到会是宋承泽在背后阴他,自然就没理由将他们两人的私情抖露出来。而南康公主盛怒之下,是绝对会要她给自己的女儿偿命的,这样一来,安寿公主的嘴巴就给封死了。
这绝对不是件光彩的事,但宋承泽却并不介意被她揭穿,面不改色的听她说完,举步就往前走去,“一时半会儿咱们应该是不能从这里出去了,都等着吧。”
宋楚兮却没有离开的打算,只冷冷的盯着他的背影,站在那里未动。
端木岐拨开眼前斜逸的梅枝,从花园深处走出来,在她身边站定,努努嘴道:“你看什么?人都走了。”
宋楚兮这才从远处收回目光,仰头对上他的视线。
端木岐见她还是有些忧虑之色的皱着眉头,就抬起一手,用自己拇指的指腹将她皱着的眉头压平,一面浅笑道:“又不是针对你的,你还要大包大揽的把这死人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吗?”
宋楚兮拍开他的手,回头又看了眼被白绫掩住的淮南郡主,沉思道:“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件事,我总觉得有点奇怪。”
“奇怪?”端木岐挑眉,不解。
“这的确是个借刀杀人的好计,并且从线索到证据,都安排的合情合理天衣无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有种感觉,觉得——”宋楚兮沉吟着,最后还是一筹莫展的摇了摇头,“我总觉得好像有哪里是不对劲的。”
宋承泽和安寿公主有私情,哪怕是摒弃其他所有的因素不提,只冲这一点,皇帝就不会饶过两人,但是为了不让丑事张扬,他也必定不能大张旗鼓的处置,而且私情这回事,也未必就是非得要命的。
宋承泽真的有必要这么谋算,一定要将安寿公主锄掉才行吗?
或者可以说,他就只是像摆脱这个包袱,但宋楚兮却总觉得他那样的人,就为了应付一个女人,实在犯不着这样机关算尽的折腾的。杀一个人而已,到底能有多难呢?
端木岐知道她心中所想,却是忍不住失笑道:“你倒是奇怪了,是一定要把对手捧的够高了,你才觉得他配得上和你较量吗?”
遇到一个难缠的对手,那就意味着她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宋楚兮可没这嗜好,只不悦的横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有些不怀好意的一挑眉毛道:“我倒是想要问问你,之前那件事,你是真不知道殷绍已经找过了文馨公主才多此一举的上了当,给他做了帮手,还是有意为之的想要让他对你放低戒心的?”
文馨公主分明是和殷绍之前已经达成了协议,否则刘皇后不会出面保她。但那天她却只当是被端木岐说服,今儿配合了端木岐“掳劫”她的计划。
如果连端木岐都被耍了的话,这会儿只怕他的心里也还窝着一口火呢。
但同时,也不管怎样,那一局里最大的赢家都是殷绍——
不仅打了殷梁和即墨勋一记耳光,更是逼着殷淮投奔到了他的阵营里面,可谓一石二鸟。
宋楚兮这个总揭他短的作为,着实是让端木岐怒不得又骂不得。他看着她眼中那种明显是不怀好意的光彩,仍是笑的肆意又桀骜,“我被人耍了,你就这么高兴?”
他这话,有些难辨真假,但是宋楚兮是真的没想到会从他的嘴里说出这种明显的灭了自己威风的话。
难不成那一次他真的是被殷绍算计进去了?
可是——
这不应该啊。
宋楚兮心中诧异,飞快的回想了一遍那天晚上的事,她可以确定的是,是殷梁调开了驿馆外面驻守的御林军,而宋承泽却扣住了他买通的人手,冒充那些人进了驿馆掳人的,对了,那个时机拿捏的刚刚好,端木岐刚好不在。
“那晚——你去做什么了?”宋楚兮狐疑道,抬眸看向了他。
端木岐亦是侧目看来,两个人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他眼底的笑容就渲染浓烈了起来,抬手往她后脑勺上拍了一把道:“你真的确定,那天我确实不在?”
宋楚兮闻言,又是一愣。
当时她过去找他,他院子里的侍卫说他不在,她就信了,的确她是没有自己进去房间里确认的。所以呢?当时他其实就在驿馆,是为了配合殷绍和殷梁那些人的计划才摆了一出空城计?
说来也是,横竖除了那个色心不死的即墨勋,这整个天井之内,也没人敢真的动她。
而这样的运筹帷幄,也才更像是端木岐的作风的。
宋楚兮突然就释怀的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笑容,“走吧,大家都再楼里,我们也别特立独行。”
端木岐唇边噙着的那一抹笑容不变,从容跟着她的步子前行,不经意间拿眼角的余光却瞥一眼她容光焕发的侧脸,眼中笑意却在不知不觉中淡了几分。
*
殷述从梨园里面追出,果然是没能拦得住南康公主,无奈之下,只能追随她直接杀去皇庙。
彼时那边的佛堂里,安寿公主还是心烦意乱,手里抓着一串佛珠,不住的来回踱步,正在坐立不安的时候,外面就听到侍卫慌乱的声音道:“殿下,公主殿下,您等一等,先让奴才给您通报一声,这里是皇庙——”
“滚开!”南康公主怒斥。
安寿公主还没反应过来,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佛堂里面阴暗,眼前天光骤然大盛,安寿公主下意识的抬手去遮眼睛,她甚至都来不及看清楚南康公主的表情动作,南康公主就已经厉声喝道:“把这贱人给本宫拿下。”
她府里的亲兵冲进来,不由分说就将安寿公主给按下了。
“你们做什么?”安寿公主尖声尖叫。
南康公主已经再度冲山前去,不由分说的甩了她两巴掌。
这一幕,和前些天在浮云楼里发生的那一幕太像了,安寿公主被打的懵了,甚至产生了一瞬间的错觉,她是不是又回到了那一天。
可是这南康公主怎么回事?这样三番两次的找她的麻烦,真当她是好欺负的吗?
“你做什么?”安寿公主急怒攻心,气的有些昏了头,愤恨的盯着她大声嚷道:“本宫敬你是长辈,这才对你一再忍让的,你别以为我就怕了你了,我——”
“给我按下她。”南康公主脸上表情却冷的骇,有一种叫人完全陌生的杀意在她的眼中流窜,恶狠狠道:“打死!就在这佛堂里,给我把这个贱人乱棍打死了。”
到了后面,他便就是失态的扯着嗓子,面目狰狞的尖叫了起来。
☆、第058章 安寿之死,杀心又起
她府中侍卫,自然对她唯命是从,当即就有人去提了板子进来。
院子里的守卫想要进来阻拦,也被挡在了外面。
安寿公主被皇帝责令在此闭门反省,出了事,他们没法交代,而现在闯进来的人又是南康公主,他们更不能强行阻拦,一番僵持之下,侍卫们只能是看向了殷述求救,“七殿下,奴才们奉命在此看守,如若公主殿下有什么闪失,我们个个难逃干系。”
殷述这熊孩子心性好,平素里对那些反了小错的奴才都尽量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也就不追究了,可是这一次,只看南康公主那架势,就知道是完全拦不住的。
“唉!”殷述斟酌了一下,摆摆手道:“此事自有本王担待,你们不用管了。”
“谢殿下!”几个守卫感激的赶紧跪地谢恩。
这边的佛堂里,安寿公主被按倒在地,怒气冲冲的去看站在大门口的南康公公主,咒骂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这里是皇庙,可不是任由你为所欲为撒野的地方,这么几次三番的找上门来欺辱,上一回我当你是长辈才没同你计较,你就真当我是怕了你吗?本宫肯叫你一声姑母,那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你别倚老卖老的不知好歹。”
南康公主听着她叫骂,却因为本身就已经面目狰狞扭曲到了极致,此刻表情反而做不出多少改变了。
侍卫们从外面抬了板子进来,她立刻便是一挥手,“给本宫打,一下一下的打,我要看着她死!”
侍卫们提了板子走过去。
安寿公主突然就慌了,尖声嚷道:“你真的疯了吗?就算咱们之间有什么私怨,有话也一起到父皇的跟前去说,本宫是堂堂公主,这里还轮不到你对我来动用私刑。”
话虽然这样说,可是只看南康公主那种疯狂的表情,安寿公主也知道自己和她之间多说无益。
南康公主这是存了心的要对她下杀手的,虽然感觉上是莫名其妙,但此刻性命有关,她也由不得细想其中缘由,目光凌乱一扫,看到站在院子里的殷述,就连忙嚷道:“小七,这个女人疯了,难道你也疯了吗?这里可是我殷氏皇族一脉世代供奉的皇庙,她今天要在这里对我动用私刑,就不怕冲撞了神明和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吗?”
殷述自然也知道这样不妥,但也算被逼无奈。
他深吸一口气,快走到南康公主身边,“姑母——”
“这件事,不用你插手。我今天就是要在这里处置了这个贱人,回头皇上若有追究,所有罪责我自会一力承担。”南康公主冷声打断她的话,怒气冲冲的再度抬手一指,“你们还等什么?给我动手。”
侍卫们不再迟疑,抡起板子就朝安寿公主身上招呼。
安寿公主养尊处优多年,几时受过这样的待遇,只第一个板子落下去,就已经全然失态,发出惨烈又刺耳的嚎叫声,只是被侍卫们死死的按着,根本就连挣扎也不能。
南康公主即使是看到她痛苦不已的丑态,似乎也依然没有觉得丝毫解气,盯着她,眼睛里仍是有熊熊烈火燃烧,带着毁天灭地一样的恨意。
侍卫手中的板子沉重,每落下去一次,就发出沉闷又厚重的声响。
安寿公主的叫声一声惨似一声,只三五个板子下去,就已经是满头的冷汗,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她扬起脸来,也是满怀着恨意看向了南康公主,嘶声叫嚷道:“你这个毒妇,疯子,你跑到这里来撒野,你——父皇不会放过你的。”
南康公主满心都沉浸在丧女之痛当中,根本就不会去考虑什么后果下场,只愤恨的死死盯着她。
殷述的目光自她两人脸上逡巡,眉心却是逐渐拧成了疙瘩——
很奇怪,冲着安寿公主的那些话,可以听得出来,她是知道南康公主对她有恨意的,但很明显,她却似乎根本就料想不到南康公主会直接对她下杀手。
淮南郡主是南康公主的心头肉,杀女之仇,这本来就是要以命抵偿的,安寿公主难道不知道吗?
殷述的脑中,突兀的蹦出来一个念头。
只这么饿一愣神的工夫,侍卫们就又是七八个板子下去了。
这样重的板子,侍卫们下手又毫不容情,就是身体强壮的男人至多也挨不过三四十,十几个板子下去,南康公主臀部往下的位置已经过血肉模糊,衣裙被鲜血浸透了,紧紧的沾在皮肤上。
她的发髻在挣扎中弄乱了,发丝胡乱垂落,脸上冷汗成股的往下滚,在地面上汇聚成了一汪,而那痛呼惨叫声,却是一声低过了一声。
南康公主冷着脸站在那里,她的面孔背光,整张脸看上去阴森森的,再不是当初那样慈祥的样子,反而像是一只从修罗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一样。
安寿公主咬紧了牙关,自知再多求她也是无用,也开始用一种怨毒又仇视的眼神,死死、死死的盯着她,几乎恨不能直接用目光在她那脸上戳出几个窟窿来。
板子一个接着一个的落下去,到了后面,居然都四溅开来一些细碎的血肉的碎末来,打到二十下左右的时候,安寿公主就连喊痛的力气也都散尽了,只剩下微弱的呻吟。
两个女人,就在这幽暗的佛堂里面四目相对,各自的眼中都啐了毒,只恨不能将对方生吞活剥了一样。
许是因为觉得一定劝不住南康公主,殷述便就再没有开口,只站在门槛外面,前面是幽暗森冷的佛堂,血腥味点点弥散,身后是正午的烈日,眼光灿烂,落在背上,晒的人暖暖的。
“公主——”行刑的侍卫眼见着安寿公主的眼珠子开始往上翻白,就试着叫了南康公主一声。
南康公主脸上还是阴云密布,却是缓缓的挥了挥手。
侍卫们住了手,也松了手,但只吊着半口气的安寿公主却不可能再移动一分一毫了,她那眼珠子一直的想要往上翻,但是因为胸中怨念太重,故而却又咬紧牙关强撑,只愤恨不已的盯着南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