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兮被他问的心里暴躁,只咬牙道:“都说了我要拿去还了,是谁的有什么关系?你赶紧给我拿来。”
端木岐却没松口,他从容的下榻,站起神来。
宋楚兮被他的身高一逼,不由的就往后退了小半步。
端木岐瞧见她的样子,便就变本加厉的拖着步子朝她面前走过去。
两人之间本来就站的很近,他这样得寸进尺,宋楚兮就只能是后退。
他往前走一步,她就往后连退开两小步,一来二去之后,鞋跟后面就被什么给绊住了。
宋楚兮一个始料未及,身子还在往后去,眼见着后脑勺就要撞到后面的柱子,端木岐便就眼疾手快的探手出去,以手掌拖住了她脑后。
宋楚兮的后脑撞在他的手心里,再想避开已经没了退路,眼见着他妖媚入骨的一张脸孔在眼前无限放大的逼近。
他却没做什么,只在鼻尖即将蹭她鼻尖的那个间隙,突然就适可而止,一个字一个字,有些暧昧不明的缓慢开口道:“你这个时候跑过来找我,不是该说些别的吗?比如——一步之遥,昨晚我差点就做成的事?”
宋楚兮的确是定力很强,可这也并不代表着她就能这样面不改色的同他去讨论这种房中秘事。
彼时两个人的脸孔近在咫尺,呼吸都交融缠绕在了一起。
宋楚兮暗暗的咬了下唇,只道:“我不跟你耍嘴皮子——”
她的视线闪躲着移到一旁。
端木岐却突然截断她的话,“那我们就来说说那箫的主人?”
她的手指,轻轻勾起她鬓边一缕碎发。
宋楚兮的心头猛的一跳,不得已的再度收回了视线,眉头拧的死紧的看着他。
但是这个时候,端木岐的目光却已经定格在她鬓边,一面语气闲散的慢慢说道:“昨天在皇觉寺,你遇到宣王了?”
虽然她和殷湛之间自认为没什么把柄好给人抓的,可是因为素岚出现在太子府,让她的方寸大乱,宋楚兮知道,现在她在端木岐的面前已经是露了许多的破绽出来。
他必定是要开始怀疑她的,她却不知道自己的这张面具,在他面前还能勉强维持到何时。
宋楚兮暗暗咬牙,心跳便有些局促不安的乱了节奏。
端木岐却是突然话锋一转,又再调侃着问道:“而且——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吹箫的?那首曲子——”
“阿岐——”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宋楚兮知道,已经不能再叫他说下去了,于是她仓促得到开口打断他,解释道:“那箫只是我跟北川郡主借来的,你给我,我马上叫人还回去。”
端木岐定定的望着她的眼睛,却发现她的确是有些心神不定,但却不见得就有什么心虚的迹象。
可是——
昨天她才在皇觉寺和殷湛父女偶遇,今天一早殷湛的马车又被发现出现在这太子府的附近,这——
难道真的就只是巧合吗?
他不是不想相信她,只是这一刻,却居然是自己本能的在心虚。他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其他的男人和她之间再有交集,他甚至后悔,这一趟不该带着她来天京的。
有些事,他宁愿自己心里怀疑,却不想去了解所谓的什么真相。
端木岐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微微失神。
“阿岐?”宋楚兮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就又焦急的唤了他一声。
她现在必须马上把那洞箫还回去,否则真要等到殷湛发现了找上门来,恐怕就要引起轩然大波了。而诚然这时候她还并不知道,殷湛其实是已经来过了。
“那箫——”端木岐回过神来,沉吟着开口,顿了一下,又道:“我扔了!”
“扔了?”宋楚兮一惊,下意识的脱口道:“长城——”
“你找长城来也没用了。”端木岐道,说话间,便是媚眼如丝,眼角的余光悄然飘了出去。
宋楚兮狐疑的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就是急怒攻心。
那里,摆着的是个烧的很旺的火盆。
端木岐这人就是这样,他做事,从来没什么原则和底线可言,一直都是随性而动,才不会管要不要给谁留余地的。
既然他是恼了她有事对他隐瞒,一时的脾气上来,要烧了那支箫就再正常不过了。
宋楚兮勃然变色,一下子的大力将他开,冲着他就大声吼了过去,“谁让你随便乱动我屋子里的东西了?”
端木岐被她推了个踉跄,眉头隐约一跳,不过他的神色隐藏的极好,随后就又洋洋洒洒的勾唇而笑,脱口反问道:“谁又说你屋子里的东西我不能乱动了?”
这四年,在南塘,宋楚兮身上吃穿用度的东西全都是由他供应,这便就是吃人的嘴软的典范了。
宋楚兮见他翻旧账,虽然觉得他计较这个很无耻,但却也反驳不得。
现在她满心都惦记着殷湛的那支箫,几乎恨不能探手去捞那火盆,再看端木岐那一副幸灾乐祸又事不关己的表情,就更是怒上心头。
她瞪着他。
端木岐亦是回望过来,唇角翘起的那一个弧度,带着讽刺又挑衅的弧度。
宋楚兮见他这样的态度,自然就是越看越气。
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她也无计可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就撇开了他,夺门而出。
端木岐只是看着,却未阻止。
宋楚兮奔到大门口,还是觉得气愤难当,就又刹住步子,再次回头朝他看过来。
端木岐还是那么一副散漫的模样,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的挑眉看着她。
“端木岐,你简直莫名其妙!”宋楚兮怒斥了一句,这回当真是头也不回的直接冲出了院子。
“哼!”端木岐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可是唇角仿佛天然翘起的那一个弧度却顷刻之间消失无踪。
他的面目,只在一恍惚的工夫之间就变得冰凉。
“小姐——”外面宋楚兮冲出去,两个丫头都始料未及,急急的就去追她。
长城狐疑不解的从外面走进来。
彼时端木岐还是只穿了一身单薄的寝衣站在大门敞开的屋子里,脸上布满一层寒霜。
“少主,四小姐她——”长城已经许久不曾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了,开口的时候便有些迟疑和试探。
“不用管她!”端木岐冷冷说道。
他也不知道他现在的脾气到底的冲着宋楚兮的,还是只是因为他自己。宋楚兮说他莫名其妙,他也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可理喻了,她对他无所要求,他对她也应该放任自流才对,可是他突然之间便就不想要再安于现状。
不想安于现状,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所以这时候便就心烦意乱。
他要做的事,限定了他不可能将她放在凡事之前,所以他在她面前,总会一再的踟蹰和退步。他知道,如果他肯再积极主动一点,他们之间的关系便早就不会是止步在今天这个程度了,可是——
他迈不出那一步去。
他不能给她对等的信任的依赖,所以就对她有任何的要求,并且是自私的更不想在她身边再出现其他的人。
就因为他不够好,所以便会害怕会有让她觉得更好的人出现。
这种想法和作为虽然很可耻,可就是控制不住。
端木岐此时眼底的神色,几乎已经濒临将要爆发的边缘。
长城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本来想要隐瞒的,但最终也还是忍不住的提醒道:“可是少主,四小姐好像没回后院,刚刚直接就朝大门口的方向去了。”
端木岐一愣。
他脑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念头是宋楚兮是去了殷王府的,但是转念一想,这天京之地人多眼杂,宋楚兮那么谨慎的作风,应当是不会这么做的。
那么如果她要离开,也就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思及此处,他便急匆匆的抬脚往外走。
“少主!”长城神色尴尬的赶紧拦住了他。
端木岐沿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就又烦躁的赶紧折回屋子里,抓了衣服仓促的穿戴。
这边宋楚兮怒气冲冲的直接就冲到了大门口。
因为冯玉河要出门办事,那门口刚好有马房给冯玉河准备的马匹在,宋楚兮疾步下了台阶,二话不说,抢了马就夺路而走。
“小姐!”舜瑜和舜瑛两个火急火燎的从院子里追出来,扯着嗓子唤她,她却置若罔闻,横冲直撞的就出了巷子。
太子府里几个下人不明所以,都看傻了眼,只面面相觑。
“小姐这是要去哪儿?难道是要回驿馆吗?”舜瑜急得跺脚。
那大门口还停了一匹马,舜瑛一咬牙就快走过去,一面飞快的吩咐道:“我去追她,你快去告诉少主。”
宋楚兮那脾气,做事情没轻没重的,也不计后果,何况她这进京没几天,得罪的人却不少,就这么让她一个人跑出去了,保不准就要出事的。
“好!”舜瑜答应着,转身要往回跑,却和匆匆从里面出来的端木岐险些撞到一起。
“楚儿呢?”端木岐的衣服只穿到一半,他却也顾不得讲究,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就匆匆的下了台阶。
“刚才抢了马,就出了巷子了,不知道是不是回驿馆了。”舜瑛道。
端木岐的心中也是恼怒非常,一把夺了她手里缰绳,翻上马背,也是一扬鞭就出了巷子。
“快,再去马房牵几匹马来!”舜瑜连忙对长城道。
长城转身奔进了院子。
这边端木岐追出了巷子,眼前早就没了宋楚兮的影子,他却没往驿馆的方向追,而是往内城方向,一路疾驰而去。
宋楚兮的骑术本来就不比他差,再加上她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从那匹马里面选了脚程状态都比较好的一匹,所以哪怕这会儿她的腿疾发作不怎么便利,也是能够稳稳地保持和端木岐之间的距离的。
端木岐是一连追了两条街才从前面街角的拐弯处看到她的影子,那时宋楚兮也明显是听到了他的马蹄声,回头看了眼,就更是狠命的连抽了几下马股,马儿吃痛,越发撒丫子狂奔起来。
端木岐的脸色铁青,只咬了牙,一路狂追不已。
两个人较着劲,一路又奔出去好几条街,前面的视野突然开阔,一条宽敞笔直的大路,直通远处金碧辉煌的巍峨皇宫建筑群。
“楚儿——”端木岐气急败坏的从后面唤她。
宋楚兮却完全的置若罔闻,一路狂奔,直接到了宫门前。
她利落的翻身下马,一面掏出上回进宫宋太后给她的腰牌和守门的侍卫说着什么,一面回头去看这边端木岐走到哪儿了。
她有宋太后的特许,而且巧的也是上回她进宫的时候刚好也是这一批侍卫当值,所以见她催促的紧,后面又有人追她,侍卫们只象征性的问几句话,就吩咐开了门。
端木岐从后门追过来,虽然尽了最大的努力,却也还是在隔了十多丈远的地方,宫门轰然合上,阻断了视线。
“吁——”他仓促的收住缰绳,脸色已经难看的无以复加。
他就知道这丫头如果真要和他置气,肯定是要往宫里的跑的,而这里是天京,他纵使再不把皇帝看在眼里,皇宫也是不能随便乱闯的。
这丫头分明是诚心的,这整人的功夫当真是叫人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