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前，可见楼下的工人，陆陆续续散去，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市委大院广场，现在寂静无声
但是，杨雪仿佛能听的到那些工人，一声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刚刚进入杨雪房间，向杨雪通报班子成员通知情况的张银苹见此情景，向杨雪说道：“五年了，只要到年底，这些人就得过来走一趟，不然，他们的生活问题就无法解决”
杨雪淡淡一笑，他们，不过是一群工人而已，他们的死活，谁会来管？
从刚才的谈话中，杨雪已经对春阳轧钢厂有了初步的了解，一个投资十五亿的厂，却连一分利润都没有见到，甚至没有开工过一天，却养了上千名工人十年，十五亿，十年，杨雪想起来，都觉的心在滴血
谁给他们的钱？谁给他们的权力？
可是，李明国，齐云山，还有那些春阳的领导，该提拔的提拔，该调任的调任，唯一没有调任的李明国，却是春阳的土皇帝坐享着春阳富裕的成果
然而，想想别人，杨雪再想想自己，他到春阳的这段时间，又做了什么？
看似处理了春阳的几名干部，但是，杨雪心里很清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对付李明国，为了在春阳站稳脚跟那些教师，三个月的工资，令他们等了数年，可是，在发放的时候，杨雪还考虑着，让柳若枫上任时，用这一个月的工资去笼络人心
至于春阳轧钢厂，杨雪记得，在来春阳之前，赵文宁省长就和他谈过这个问题，可是，为了在春阳立足，杨雪放弃了追查这个问题，任齐云山、李明国之流逍遥法外，对春阳轧钢厂是不闻不问
虽然自己没有去贪，没有去滥用职权，可是，自己置民生于不顾，置春阳的发展于不顾，放任春阳轧钢厂这个黑洞自流，却终日与李明国勾心斗角，自己，与李明国那些人，有何不同？
这一刻，杨雪深深的自责
可是，让杨雪自责的，还不仅仅于此
晚上，春阳市委、市政府二十名班子成员齐集春阳国际宾馆，标准的小宴会厅，酒是茅台，烟是大熊猫，酒菜标准据说是三千六百元
这一晚，将吃掉多少人的工资？
杨雪以春阳市委书记之尊，理所当然的坐于主位，只是，在吃菜之时，杨雪却食不知味，喝酒，是浅尝辄止
李明国等人不明所以，还以为杨雪受伤初愈，不宜过多的喝酒，也就没有人向杨雪敬酒，既然如此，杨雪索性让一旁服务的张银苹，给他换了一瓶果汁
除了杨雪，其他班子成员，倒是你来我往，不时传出一阵大笑，杨雪坐了一会儿，起身走了出去
站在春阳国际宾馆的窗前，可以俯瞰春阳灯火阑珊的夜景，五颜六色的霓虹，组成一副绝美、灿烂的图画，只是，这灿烂，却只是春阳的表面，春阳，不知道还有多少黑洞，多少内幕，潜藏在这浮光掠影的背后
细究这段时间的工作，杨雪恍然失笑，他如同着了魔一般，纠结于李明国和齐云山之事，处心积虑的与两人斗智，企图将两人拉于马下，这里面，固然有报答陈凌风提拔之恩的意思，却也是杨雪自身的想法所致，现在回想起来，杨雪不由得在心里问自己一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对付齐云山和李明国，固然可以清除社会的两大蛀虫，可是，切不说杨雪有可能失败，即使杨雪成功了，那么，他又得到了什么？为春阳做了什么？
人的精力有限，顾此必然失彼，杨雪与李明国斗，必然无力兼顾政务，无力兼顾春阳的发展，穷数年时间，可以将李明国拉下了马，但是，谁来弥补春阳的这数年时间？最终受损失的，依然是这一方群众
就如春阳轧钢厂，虽然南风发了十年工资，可是，杨雪不用想都能知道，那群工人得到的，不过是最基本的生活保障，谈不上发家致富，国企的外衣，令他们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如果，没有人处理此事，或许今后等待那群人的，还会有第二个十年，第三个十年
何况，在这片神奇的土地，像李明国这样的人，数不胜数，拉下一两个，对大局又有何影响？谁敢保证，再换上的领导，和李明国截然不同？与其做某些无用功，还不如将这群可怜的工人拉上岸来
这个时候，杨雪忽然明白，陈凌风在南风的执政理念，南风下面的情况，陈凌风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是，陈凌风选择了发展经济，对这些视而不见，固然，南风积弊日深，可是，南风的经济，毕竟飞的发展，跨入全国经济大省
相比其它省市，南风人民的生活水平，无疑要好的多
这也是为什么南风黑社会横行，但是社会，并没有因此而陷入动荡不安的原因
“杨书记，领导们让我过来请你进去”
背后的一句话，打断了杨雪的思绪，杨雪转身，张银苹俏生生的站在身后，皮肤白皙如玉，满月般的脸庞上，两抹淡淡的粉，令张银苹在这微黄的灯光下，看起来是如此的迷人
杨雪微笑着转首，“张主任，还没有考虑个人问题吗？”
被杨雪问至痛处，张银苹的心在滴血，那不堪回首的一晚之后，她也曾试着找过男朋友，以她的条件，也不乏中意之人，可是两情相悦的时候，她总会想到那一晚，如同恶梦初醒，令她久久无法释怀
痛苦，随之而来
一次一次，张银苹不得不放弃然后，任凭自己的花样年华，随着时间，悄悄的流逝
张银苹的神色，杨雪尽收眼底，他不过随口一问，张银苹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那不应该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对爱情的态度
杨雪正在诧异间，却看到李明国自远处向这边走来，杨雪不动声色的笑道：“李市长莫非也受不了里面的烟味？”
然而，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杨雪蓦然看到，他提李明国的时候，张银苹倏的一惊，然后杨雪看到张银苹转身欲走的一刹那，张银苹的眼眸之中，似乎流露出无穷的恨意
这是为什么？
李明国笑道：“银苹，你先站一下，正好杨书记也在，今天我们商量过了，安排你到财政局锻炼一下，有利于你将来的发展，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谢谢两位领导的关心与照顾，我会努力的”张银苹并不看李明国，说谢谢的时候，也是对着杨雪而说
李明国心中掠过一丝嫉意，刚才出门之时，李明国便看到杨雪与张银苹站在一起说话，虽然这大庭广众之下，两人也不可能做什么事，但是，两人站在一起，看似郎才女貌，总令李明国不舒服
现在，张银苹却看都不看他一眼，这让李明国心里不爽
“银苹，你先去”杨雪挥手，让张银苹先行回去，这才向李明国说道：“李市长，春阳轧钢厂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杨书记，那是一个无底洞，我填了十年，都填不满，所以，我的意见，长痛不如短痛，不予理睬”
“可是，那群工人看起来是挺苦……”杨雪话未说完，便看到李明国一脸冷漠，瞬间恍然，几个工人，关李明国什么事？
难怪，李明国会在那儿充恶人，而要自已充当好人，原来，李明国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打算对这些工人不闻不问
最终工人们的要求无法解决，工人们恨的，当然是他这个春阳市委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