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g省刚刚入秋,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登上高冈,站在田野高处俯瞰着一望无际的梯田稻浪,金色和红色交相辉映,大自然的美景令人惊叹叫绝。
英罗高速tj9标段营地,就设在这片层峦叠嶂的山岭之间。
清晨,戴着安全帽的长安同吃过早饭的工人们一道,乘车去tj9标段的施工工地。
“长经理,你没顾上吃饭吧。喏,我给你带了个油饼夹咸菜丝,还有热豆浆。”面色黝黑的赵铁头把一个包装扎实的塑料袋递给长安,并凑过去,低声提醒说:“里面有个煎蛋。”
长安摘下帽子,接过赵铁头递来的‘爱心早餐’,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谢了。”
赵铁头摸了摸络腮胡,憨乎乎的笑容变得有些羞涩,“没事,只要你想吃,我天天给你带饭。”
旁边座位的工友拿开遮脸的报纸,斜睨着几乎像个陌生人一样的赵铁头,不禁嗤了一鼻子,笑着调侃道:“哎呦,瞧不出来啊,咱们龙建一公司最喜欢摆谱耍横的铁霸王,居然也有如此柔情似水的一面。”
赵铁头老脸一红,一转身,揪着多嘴工友的领口,低声威胁道:“你别胡说。”
工友眨巴着眼睛,嘿嘿笑道:“我说什么坏话了?我那是表扬你呢,会来事,会巴……会照顾领导。”
“方志愿,你就是个嘴贱的。”赵铁头接收到长安瞥来的视线,慢慢把手松开,小声警告说:“以后说我可以,不许说长经理的坏话。记住没?”
方志愿吐了吐舌头,把报纸朝脸上一盖,准备在去工地的路上,睡个早觉。
赵铁头气得挠头,偏生又发作不得。
邓先水拍拍身旁的王焕奇,两人相视而笑,不约而同地朝前排那个眉目英气的姑娘望了过去。
长安。
英罗高速tj9标段的项目经理,也是整个中标标段各工程公司唯一的女性项目经理。
来g省工地之前,他们三人还被关在湖北某镇的派出所里,被冤枉偷了工地的物料。
当时觉得天地都是黑的,辩白无用,伸冤无用,撒泼打滚更是无用。就在他们绝望得想要放弃的时候,忽然有一天,他们被一位自称是一公司特聘律师的男人从拘留所里接了出来,并把他们送回工地。
他们心里怯啊,怕刚从牢狱出来又踏进狼窝。
没想到迎接他们的,竟是工地负责人。他当着所有工友的面为他们洗清冤屈,并给了他们三张开往g省的车票,还有每人一万块钱的精神抚慰金。
他们像是中了大奖的幸运儿,做梦一样到了g省即将开工的工地一看,他们却惊呆了。
那个头戴红色安全帽,和工程师讨论图纸的年轻姑娘,不正是他们一直惦记着的工程女强人,长安。
她竟然到g省工地来了,而且,戴着红色安全帽……
那可是项目经理才允许佩戴的帽子颜色。
三人激动地冲上前去,就差没把长安举起来了。
长安看到他们才真叫一个意外,她目光定定地看着三个背着大包的风尘仆仆的汉子,竟激动地红了眼眶。
幸好,她没有掉金豆,不然的话,他们这三个大男人估计也要陪着她哭上一场。
从见到长安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明白了,这世上啊,哪儿有那么多的好运呢。如果不是之前与她相处结下的善缘,也就不会有现在公平公正的待遇。
他们自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因为他们清楚,如果自己不珍惜机会,不知恩图报,那谁也拯救不了你。这次的工程绝对马虎不得,不为别的,单为给长安争口气,他们也得把活儿干漂亮了。
司机按了下喇叭,回头问坐在第一排的长安,“长经理,又是雷工没到,要不要等他。”
长安一边咬着油饼,一边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宿舍板房,“不等了,出发!”
司机立即按下电动门的开关,正要给油,缓缓关闭的前门缝隙处忽然钻进来一只手臂,紧跟着,就是一声爆炸般的怒吼,“停车!”
司机吓得一激灵,本能踩下刹车,又把门打开。
从车外面冲上来一个足有一米八几的黑大个,他的出现,犹如一团乌云遮住车内的光线,长安皱着眉头,抬起头,看着头发蓬乱,顶着俩黑眼袋的项目技术工程师雷河南,“再迟到就跑着去。”
雷河南晃了晃大脑袋,像是没听到一样朝长安身边的空位一坐,叉开两条大长腿,头向靠背上一歪,瞬即进入睡眠模式。
长安朝旁让了让,她瞥了眼穿着蓝色的冲锋衣,黑色运动裤的雷河南,眉头越皱越紧。
从她第一次见到这位刚从龙建子公司调来的技术工程师时,他就穿着这身衣服,这都快半年过去了,他也只是盛夏里脱去外套而已。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烟鬼。
只要是他经过的地方,总有烟头出没。而他身上的味道……更是一言难尽。
更可气的是,这个患有严重邋遢症的项目总工,竟是个暴脾气。
嗓门奇大不说,还动不动就吼。
有理了吼,没理了更要吼。
有一次,长安和雷河南去给山里贫困户送米面油,出来的时候,看到站在大门口,长得跟木门年画里的门神一模一样的雷河南,她不禁笑喷,暗自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雷公’。
反正他嗓门大嘛,这个绰号倒也不冤枉他。
没想到私下说了几次,这绰号就传开了,就连英罗高速公路工程指挥部的领导们也跟着一起叫开了。
上次去指挥部开协调会,雷河南被人雷公,雷公叫得差点尥蹶子,长安绷着一张扑克脸,心里却早就笑开了花。
反正这个雷河南,就是个难伺候的主儿。
不过,他也有优点。
那就是有真本事。
真正的技术大拿。
俗话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同样技术出身的她,对雷河南越是了解,越是叹服于他的工作能力。
怪不得王向春特意向集团要人,并把雷河南给派到英罗高速项目上来了。
有他在,她肩上的担子赫然轻松大半,每天要操心的事少了好多,来g省这小半年,她居然胖了五斤。
这可能跟严臻纵着她,宠着她也有关系。当初,她不声不响的终止婚礼在严家掀起滔天巨震,想想都觉得惭愧。不知严臻用了什么办法说服固执好面子的母亲,想必,她的‘不懂事’连累他在宋志娟面前也吃了不少苦头。
他什么也没说,自己问得急了,他也是一笑带过,不肯多谈这个话题。
数月未见,严臻是胖了还是瘦了?对待工作,他还是那么努力和认真吗?
他在电话里总是报喜不报忧,最近,更是因为担负着跨军区演习的重要任务,电话也从每周一次减少到半月一次,甚至是更长时间。
长安从脖子里掏出一根细细的银链子,她的手指摩挲着项链下方的吊坠,目光渐渐变得悠远……
“呦!”耳边忽然传来雷河南的大嗓门,“你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