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无话可说。”
江万里面色苍白,不复之前凛然之色,只因为当见到那物之后,支撑他信念的坚持,便彻底倒塌了。
在这账簿之中,明明白白的记录了那袁阶究竟是因何原因,又是如何逼的渔民造反的全过程。
对此,江万里若是继续辩解,也不过是徒增周折罢了。
马天骥得意一笑:“既然如此,那你又有什么面目,继续屹立于这庙堂之上?”
“唉。”赵昀亦是一叹,看着江万里的眼神之中,全都是惋惜:“既然如此,那我便夺去你的职位,贬为平民!此事终究还是太过骇然,我若是不惩治一番,那还如何能够教天下之人信任?”
虽是怜悯对方才德,但赵昀更明白如今深陷这叛逆一事的江万里,是断然无法继续在朝堂之上待着,故此也只有将其贬为平民,而等到这阵事情过去之后,自然还有重新启用的可能。
郑清之站在一边,将丁大全伙同马天骥一起攻诘董槐、江万里之事看的真真切切。
只是他始终一脸茫然,显然也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到见到江万里被迫离职时候,郑清之方才醒觉过来,连忙踏步上前,问道:“陛下。可否告诉老臣,江万里究竟所犯何罪,为何要隐退辞职?”
若是让这两人离开,那便如同斩去了他的左膀右臂,而失去了这两位得力助手,届时郑清之若要推行自己的政策,又该如何进行?
正是因此,郑清之放才会竭力阻止!
“哼哼。你且看看这账簿,便知晓究竟为何。”马天骥冷笑一声,一指江万里身下散落的账簿。
郑清之疑窦丛生,信手一挥数本账簿立时落在手上,他只将那账簿掀开,便是愣住:“原来是这样?”
“看明白了吗?这厮未曾考虑到乡野平民,直接将税赋向全境摊牌。”
马天骥嗤笑道:“而那袁阶为了筹足足够的军饷,便在安奉军境内强征赋税,更是狭武力威胁当地渔民,令其将立身之财尽数现出,否则如何能够闹出这等事情?纵然此事非他所为,但一个管教不力,也是难以甩脱嫌疑。若是让这等之人继续同朝为官,那这天下百姓又该如何自立?”
这一番话中夹枪夹棒的,不仅仅直接指责江万里不曾体恤属下,甚至还将境内百姓等若猪样,而且言辞之中更是隐隐指出对方有可能暗中贪污,当真是居心叵测。
江万里苦笑一声,回道:“没错。此事原因在我,我自然该一肩承担。”
他自知若非蒙军来攻,如何需要如此之多的军饷?
而若要满足这么多的军饷,也就只有增加赋税一途!
也正因为这增加赋税一事,安奉军之中的百姓才会在生死存亡之中,做出这等犯上作乱的行径。
但江万里又岂能将原因归罪于抵御蒙古一事呢?
自然只有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直接由自己一肩承担。
唯有如此,才能够阻止事态继续崩溃,要不然整个朝廷非得者整个崩溃。
更重要的是,如今蒙古就在北方,若叫对方盔得良机,只怕整个朝廷就彻底危险了。
郑清之亦感无奈,更知晓此事难以挽回,只好对着江万里躬身一辑,道谢道:“先前得你辅佐,实在是我之幸事。只是你,可莫要因此生怨。”
“晚辈谢过郑相公。只是自今日之后,却是没人能陪郑相公了。”
目中哀伤,江万里念及彼此多年共事之宜,双目之中已然迷离,忆起彼时初入官场时候,对方那一句句敦敦教诲,依旧让自己记忆犹新。
但这些事情,却终究要止步于此。
双手缓缓摘下官帽,又将身上官袍褪去,江万里身上只剩下一件素色麻衣,显得朴素至极。
他本就不是奢靡之人,便是每月所发俸禄,也多数赠与乡民,好令这些平民百姓也能有一些安身立命之地,以至于自己除却发放的官服之外,便没有多少奢侈之物了。
“郑相公。就此告辞。”
霎转身,江万里却不欲继续纠缠,直接于众位大臣眼中,从那垂拱殿之中缓步走出。
一身素衣,尽显朴素之态,却是和旁边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分外不和,索性他此刻毫无牵挂,就这样直接从此地离去,尽显一身潇洒之态。
郑清之更感寂寥,对着远处江万里欠了一下身子,祝祷道:“还愿你一路安好。”
另一边,董槐亦感无奈,对着江万里躬身一拜,诉道:“好友。这一路,可要安好啊。”
但旁边的丁大全却不肯放过他,又是叫嚣起来:“关于那八千支铳枪,你若是再不给陛下一个交待,那江万里便是你的下场。”语气嚣张至极,更是咄咄逼人,直接压得董槐脸上怒气横生。
“下场?我与你也是同殿为官,你却为何如此咄咄逼人,莫非以为我便是那害怕的主儿?”董槐轻哼一声,却是丝毫不曾退缩,眼见赵昀瞧来的眼神,也是辩解道:“陛下。那八千支铳枪非是臣无能,实在是因为库中毫无粮饷,而那萧凤又是催的紧急,若是不将余下粮饷不足,否则决计不将这批铳枪交出。”
他倒是想要拿到剩余的八千支铳枪,但萧凤却恼怒对方不守信用,一直都拖延着,始终不曾交付。
“毫无粮饷?这又是怎么回事?”
赵昀一时讶然,旋即看向郑清之。
这军火一事,他早就令两人早日处理,但直到现在都未曾完成,甚至还闹出这些事情来?
说真的,这一刻赵昀已然开始愤怒。
郑清之俯身一拜,又是回道:“财政一事,向来都由江万里打理,我对此事知晓不多。不过我曾听他闲暇时候说到过,说是府库之中所存之物和账簿之上所载之物并不相符,目前正在一一清查,所以耽搁了一段时间。”
说起这事儿,他也是有些懊恼,彼时为了缴纳款项时候,曾经前往府库一趟,岂料其中钱粮甚是稀少,和账面之上的根本不和,而且还相差甚远。
如此情形,莫说是缴纳钱粮,就算是发放官员俸禄,只怕也是一桩麻烦事。
“哦?竟有此事?”
赵昀眉目尽数拧紧,也是颇为恼怒。
只听几人诉说,他已然知晓在这临安城之中,还有那广袤的宋朝之中,自己所知晓的事情竟然如此稀少,甚至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种事情,
如此状况,赵昀如何能够接受?
郑清之回道:“禀告陛下,根据我等所查,不仅仅那府库之人监守自盗,便是其中人员也是多有蒙骗,只有十之二三存在。如此日积月累之下,其消耗颇为庞大,简直就是怵目惊心。”
董槐亦是冷笑一声,回道:“没错。而我们本来允给赤凤军先期两千石粮食之中,也给那群混蛋掺入了众多碎石、次粮,折算起来仅仅相当于一千五百石罢了。否则那萧凤如何会这般震怒,直接将剩余铳枪扣押下来?依我看,那群家伙全都应该全数抓出,直接处死方能了事。”
“可有证据?”赵昀又问。
董槐立时便拍了一下手,旋即便有一位黄门将一摞摞的卷宗呈上,诉道:“启禀陛下,那些证据全在这里,就等着陛下过目。”
赵昀只见这卷宗竟然足有数尺之高,也是倍感诧异,问道:“竟然有这么多?”
“陛下!此事只是牵扯到军火一事,若是深究整个禁军,只怕所犯之人十倍于此。”董槐趁此机会,又是进言道。
马天骥眼见两人竟然将矛头直接对准禁军,不免感觉有些害怕,毕竟他一开始的目的,也就仅仅是能够将江万里还有董槐赶出朝堂,好为自己前进道路做好铺垫。
江万里虽是已经离职,但董槐却还是锐意十足,甚至直接借势烧向禁军,这一手令他倍感惊慌,连忙打眼冲着丁大全示意了一下。
丁大全立时便挺身而出,又是质问道:“虽是如此。但你办事不力,也是事实。既然如此,若是不惩治一番,岂能让群臣接受?”
“启禀陛下,此事非是董槐之错,实在是那群禁军太过嚣张。若是不惩戒一番,如何能够彰显我国朝根本?”
郑清之眼见丁大全又是攻讦起来,立时挺身而出,直接将董槐护在身前,却是朝着赵昀说道。
马天骥有些不忿,又道:“但你也应当知晓,董槐处事不利,如何能够饶恕?”
“闭嘴!”郑清之立时大怒,张口便是喝道:“军火一事,非是董槐不利,实乃是禁军腐朽无能,否则如何会弄出这种事情?”目光如炬,却若有所思掠过马天骥,这一掠立时让马天骥浑身发冷,赶紧退回去更不敢质疑,口中继续阐述道:“而且他们更是罔顾我朝如今所处局面,甚至就连关系国朝命运的军火之案都敢插手,若是继续放任下去,就怕到时候便是圣上,也难以钳制他们。而此时不动手,又待何时?”
赵昀顿感咂舌,问道:“当真如此严重?”眼见郑清之、董槐目光坚决,尽展一身决绝,便叹声气说道:“既然如此,那此事便委托你们两人处理。记住了,一切以大局为重。”
“遵令,陛下。”
眼见赵昀露出赞许之色,郑清之、董槐已然安下心来,只是一想到离职的江万里,还是不免感觉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