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还是心软,看着袁招娣儿子通红的脸,纷纷侧目,有些于心不忍。
闻言,高志国皱眉,看着她一副所当然的表情,实在没忍住,讽刺地说了句,“大姐,那是你的儿子!”
逼迫一个没有亲缘关系的人给自己养儿子,再三索取,脸皮得厚到什么程度?
怕她不明白,又特意加了一句,“难不成你生的孩子还要一个不相干的人来养?难道之前帮助你,就活该一辈子帮助你?大姐,这世上没有这个道理!”
“就像这位同学说的。”高志国指了指杜磊,“您有手有脚,本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养孩子的。”
林微站起身,牵着高平案的手,看了一眼袁招娣,笑了笑。
如今该要大家知道的东西,大家已经知道。比她亲自去说,更加具有客观性。
这场闹剧,里面的是非曲直,旁观的人经此几问,心里自有一杆秤来评判对错。
至此,似乎完全不必理会她。
可这么长时间观察下来,她总觉得这袁招娣有些不对劲儿。不是说她神经有问题,也不是说她脑子有问题,而是她的逻辑性,条理性与以往有太多的不一样。
似乎,像是换了一个人。
或者,是有什么人让她换了一个人?
到底是谁呢?
袁招娣的丈夫,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有心想问几句,诈唬一下她,却还是得考虑一下群众的接受程度。
袁招娣背后有没有人,看来只能静静等待了。
不着痕迹皱皱眉,林微说道:“你那个前夫性子如何,想必你比我清楚。他既然当了那么久的教师,就绝不会身上没有一点钱。你与其找我一个非亲非故的人,还不如好好问问他。孩子亲爹都能看着孩子生病不管,我真不知道你是以何种心态来跟我闹?难道在你心里,你那已经再次成家的前夫,远比你的孩子还重要?”
那孩子刚才露出脸来,上面不仅仅有病态的红,还有酣睡的红润。
她虽然不是医生,可却也算是久病成良医,那孩子看样子身体恢复情况不差。
只是她要是现在说出她孩子健康实情,在别人眼里估计就是刻薄尖酸了。
可脑子再怎么理智,心里终究是不舒服被人这么摆一道儿的,于是忍不住又插了一刀:“真要是像你说的孩子得了肺炎,这么冷的天儿,你把孩子带出来是几个意思?”
林微本来就没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所以这一刀补得毫无心理负担!
没道理人家捅她几刀,她还不带还击的!
至于袁招娣身后有没有人,来日方长好了。
现在去问,去诈唬,不一定能有结果,真要是有人在后面捣鬼,这样还可能让背后的小人龟缩起来……
瞥了一眼袁招娣,跟学校的人点点头,这才示意高志国往一处安静的地方去。
这俩人因为什么而来,她是最清楚的。
只是这人贩子的事儿却是不能明说的。
高志国看见,点点头应了一声。本想牵起自家儿子的手一起走,可看见小家伙被林微乖乖牵着,还时不时地抬头看她一眼,也就不说什么了,顺着林微的意思往一边走。
林微照顾着高平案的步子,速度极慢地往外走,心里却忍不住接连感慨。
高平案的父亲和她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早在那次卖外汇券的时候,俩人就有过一次交集。他买了她的外汇券,她卖给了他外汇券,在最后,他怕那些社会小青年,还特意把她送上车。
当时透过车窗玻璃,她有看到他堵住了几个小青年的去路,保证了她的人身财产安全。
如今兜兜转转,她意外之下又救了他的儿子。而他今儿又那么凑巧给她解了围……
一走出围观人群的包围圈,林微和高志国忍不住对视一笑。
“之前喊您叔叔,希望您不要介意。”林微看了一眼软嫩的高平案,再看了一眼高志国,忍不住笑着求原谅,“您的年龄太有欺骗性了,而且上次您那么依长者身份行事儿,我还以为您……”
她还以为他有五十岁了……
其实真不赖她。高志国气质儒雅,行事沉稳老练,配上那头半白的头发,还有眼角的皱纹,从面相上看,她只能给出这么一个结论……
“其实你喊我叔叔也不算喊错。”高志国看了一眼自家儿子,忍不住笑道,“这孩子是两年前出生的,过了年,到天稍暖的时候,也算是两岁了。”
招招手,让高平案过去,一把抱起他,才又说道:“我今年有四十二岁,也不知道还能抱得动这孩子几年!”
四十二岁?
四十岁才有的孩子?
林微脸上虽然没表现出来什么,但高志国这么一个活了近乎大半辈子的人又怎么会猜不到?
“在那十年浩劫没开始之前,我和我爱人各有各的事儿要忙,几乎是长久的分离。后来这十年就更见不上面了。”高志国看着林微,一一讲述自己的过往,“也就是七六年,我才回到首都。可惜回到首都,大部分亲人已经不在首都了,只知道他们去了国外,其他再也不知道。”
高志国说着说着,似乎陷入了回忆,有一刻,神情竟有些恍如世隔的茫然。
虽然奇怪高志国为什么讲这些近乎是隐私的东西给她听,可他现在这个表情,她也不好打断,只是静静等着,等他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以后这样的浩劫还会不会有,也不知道我这些不知所踪的亲人会不会又被有心人翻出来成为攻讦我的理由,更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天我会继续被要求劳动改造……”
高志国回过神儿,平平静静地讲完自己要说的东西,这才把高平案往林微身前一推,“如果刚才的那些问题不会给你造成困扰,而你又喜欢这个孩子的话,我想问问你,你介不介意现在多个儿子?”
啊?
林微被高志国的这一转折,给弄了个措手不及。看看他,又看看高平案,脑子里划过千万种的假设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