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阿罗多提,参见撑犁孤涂!”阿罗多提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五体投地向刘渊拜道。
他这一路东来,是看花了眼,自汉末大乱以来,河西走廊被隔断,西域诸国与中原消息断绝,有近二十年了。当然,这些西域胡人,绝不是心慕中原王化,只是刘珩地西征,再次让西域诸国意识到了,东面又崛起一“虎狼”之国,向他们露出獠牙。
臣服,或灭亡。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西域胡人,对东面的大汉,只存在于想象之中,至多从一些前汉遗民口中得到点零星的描述。东来之后,阿罗多提方被沿途数不清的城池、乡邑惊到了。这夏帝国,除了那陈王所率之残暴铁骑,还有“璀璨”的文明。
车师王城交河,在西域已经算是“名城”了,但见大夏郡县邑之后,一股深沉的自卑感笼罩在其心胸。到长安之后,阿罗多提才是看花了眼,长安的雄伟繁荣,是完全突破了其想象的。
东来行商,一行人带了好几车来自西域的“土特产”,在沿途,基本都被交易完了。至北市内,将最后的一点财货处理掉,方发觉,自己被沿路的“夏商”坑了,许多好东西都被忽悠地贱卖,此前还沾沾自喜。
不过也顾不得地那损失了,他与一干同伴全心迷醉于长安的繁华当中,颇有种“乱花渐欲迷人眼”之感。直到无意中道出了点陈王远征的消息,稍加传扬,便被黑衣卫盯上了,然后很是无措地被“请”到宫中。
从当年吞并鲜卑,一直到建夏称制,刘渊还是做了好几个月“撑犁孤涂”的。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个称呼,刘渊心里也难免生出些异样之情。
以审视的目光,盯着殿下战战兢兢的西域胡商,刘渊清冷的声音响起:“西域有大小国数十,你是哪国人?”
这便是撑犁孤涂的声音吗,阿罗多提脑中的第一反应是这样的,努力地想让剧烈的心跳平缓些,但一张嘴,却是磕磕绊绊的:“小人是车师国人!”
刘渊御案上摊开有一张西域地图,这是自前汉遗留下来的东西,一直存放于“皇家书库”石渠阁中,如今再次被翻出来。不知制成了几十年了,早破旧不堪。
十分艰难地在模糊的画面上找到“车师”二字,在一侧缺笔少划的“戍己校尉城”依稀可见,看了一会儿,刘渊眼中流露出莫名的情绪。
“听闻车师分前后两部,你是哪一部的?”一边研究着地图,刘渊头也不抬,淡漠地问道。
“小人属车师前部,世居于交河王城!”
“你知道陈王的消息!”刘渊抬眼瞄了瞄阿罗多提。
“一年前,陈王帅大夏铁骑突袭交河,大夏勇士强悍无比,势不可挡,一举入城。老国王顽固,妄图抵抗王师,号召全城抵御。小王子车夷良杀老国王与大王子,率全国军民投诚!”说了老长一段话,中还夹杂着点“龟兹语”,不过刘渊还是大概理解了其意思。
皱眉思索了片刻:“都是一年前的事了!汝可知,陈王最近的动向?”
刘渊只是神情的简单变化,看在阿罗多提眼中却是发怒的前兆,又磕下头去:“车师降服后,陈王便命车师举国将士,随之西进,进攻其他国家。小人东来前,在车师听到的消息,大夏天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诸国震恐,如今只怕已打到葱岭了!”
“你们从车师至长安,耗费了多少时日?”
“有近半年的时间!”
眼中顿生不满,此人带来的,都是半年乃至一岁之前的事情,如今刘珩那边是什么情况,仍旧不为所知。再问之,阿罗多提也实在讲不出什么了,也不敢乱编。
刘渊脸色一阴沉,底下的阿罗多提心提了起来,惴惴不安。良久,扫了其一眼,淡淡一摆手对张让吩咐道:“赏!”
“诺!”见着还呆跪在那儿的西域胡蛮,张让低声斥道:“还不谢恩退下!”
被张让这么一瞪,阿罗多提方撑起已经发麻的双腿,颤巍巍地退到殿外去,恍若隔世。余光扫着环绕之楼台殿宇,深深的敬畏烙刻在心底。
......
去长安以西,万里之遥,哪怕在西域,亦处极西之位置,西域大国疏勒便坐落于此。而刘珩的西征大军,如今便打到此处了。
从去岁踏入西域之后,带着强烈的征服心,夏军在西域掀起一阵血腥狂澜。先破车师,有王子车夷良识时务,“心慕皇夏”,“主动”投诚,车师国方得存。
车师国有兵数百,被刘珩强行化为仆从军,又命新王车夷良征千余丁壮,随刘珩继续西进。而刘珩的以战养战的战法,彻底从交河城始。
从西进的经历来看,西域诸国多有城邑,所有的战斗不可能都如车师这边轻易袭城而下。一旦敌人有了防备,他也不可能的让大夏中军骑士去冲城。
果然在接下来进攻危须国的时候,其有备,劝降不得,直接攻城,那些仆从军就从攻城之用。作为龙驹之乡,危须在西域也曾有过辉煌的时刻。有股子勇气,在其都尉的率领下,还敢出城反击,溃车师仆从。刘珩领军在后,城下只有郭淮率千骑驱使,大概也是由此给了危须勇气。
打得过车师卒,还有夏骑。出了城的危须士卒,哪儿经得住夏军的进攻,很干脆地被击溃,俘获,破城。危须一下,夏军又得了不少奴仆可以驱使,军资得到补充。
在危须之西、南,是焉耆与尉黎两国,这近在咫尺的两个小国,也没能挡得住,一一城破国亡,臣服于刘珩脚下。两国适龄男丁,尽数被刘珩编为仆从军,粮食金银尽数充为军资。
休整一段时间,刘珩亲率夏骑,并五千之众的诸国仆从军向西,直指龟兹。这可是西域大国,影响力不小,刘珩也没有再派使者劝降,此前那些小国都未言降,刘珩对龟兹也不抱希望。
出乎刘珩意料的是,大军方至,还未立寨叫阵,龟兹王率众出降,欲联合大夏雄师,共同讨伐极西诸国。并献上百余车美酒肉食与美人数十,以作犒军。刘珩虽显讶异,但很快被巨大喜悦冲昏了头脑,喜而纳之。
东面的诸国,除了车师稍强点外,其余都算是撮尔小国。龟兹可不一样,历史、文化、军事都不一般,胜兵足有近万。刘珩虽然不惧,以夏骑之犀利,野外决战,纵使倍之,他仍旧有自信击破之。
但其能投降,免于死伤,那也不差。
刘珩稍显掉以轻心,王昶则察觉到不对。他涉猎甚多,百多年前,可有龟兹王诈降之事,不巧,他不知在哪卷杂简上阅过。
悄然进言,给刘珩浇一抔凉水。本对龟兹王之降,便有所怀疑的刘珩,警惕性立时提升。与王昶商量着,暗地里安排了一波。
做出一副志得意满,狂傲自大的姿态,也不对龟兹王做任何试探,就冷眼等待着龟兹的异动。据坚城,而拥兵近万,却毫不犹豫地出降。哪怕打着一个“联夏”的旗号,也实难让人信服。
而这西域胡蛮,暗地里还真欲给刘珩耍计谋了。当夜周边的龟兹军队便与王城守军合击刘珩的“联军”,自然落入刘珩的彀中。
以仆从军做诱饵,吸引龟兹军队,三千多中军夏骑从侧包抄截击。七八千龟兹“强兵”被完全打得找不着北,刘珩所率中军骑军,出自蓝田,多为河套铁骑,这是刘夏军队的脊梁。
凭借龟兹这些鱼腩军队,欺负欺负本土“土著”尚可,玩夜袭战,袭乱夏之仆从军后,自己军阵都乱象横生。
结果几乎是注定了的,在早有准备夏军撵杀之下,龟兹王的盘算落空了。全国之军,一朝沦丧败北,夏骑肆掠剿杀,俘虏无数。
它乾城一战,龟兹王自以为是的诈降以失败告终,军队尽丧,而身首异处。龟兹王被臣下刺亡,割了脑袋献于刘珩,以求宽恕。
而龟兹王之举,也彻底激起了刘珩的杀心,它乾城,这座曾经的汉西域都护府城,被刘珩一怒下令屠了。城中近两万的龟兹民,为仆从军所肆掠。
而它乾城辐射到的龟兹民众,除了逃散的,俱为夏骑所虏。龟兹国上下,男丁尽数打为奴隶,成为二级仆从,女子全数充为军妓,以慰军卒。西域大国龟兹,一月而为刘珩所灭。
龟兹的遭遇,很快被传扬开来,西域诸国震动,刘珩的狠辣让人感到心惊,同时人人自危,甚是恐惧。万军之国,龟兹,就那般轻易地被灭亡了。
这支来自“汉地”的军队,真有那么强大的战力,剩余诸国君臣心里都在打鼓。同时,刘珩的狠辣也着实令人心惊,血流成河,都难以形容龟兹国的惨状。
此次西来的“汉地”军队,似乎没了当年那些汉人的“温良谦恭”,什么先礼后兵,怀柔手段都不存在。他们残暴冷酷,且战力强横、杀人无情,与数百前,让整个西域沉沦的匈奴铁骑,极为相似。而这支夏骑,也属于匈奴的后裔。
诸国戒惧,西边的姑墨、温宿,畏恐之下,竟然仓皇西迁,被刘珩派出的仆从骑军咬下一大块肉。
屠灭龟兹,也让那一干仆从军彻底畏服,对夏骑的强悍有了更深的体会,不敢再有所违逆。而经龟兹之事,刘珩似乎对劝降西域诸国,再没了兴趣,从那之后,他便只想一路碾压过去,以铁血与杀戮教那干夜郎自大的西域诸君做人。
在龟兹,刘珩休养整军了月半。西来的四千铁骑,经过多次战斗,损失有近五百人,让刘珩颇为心疼。对仆从军的整训提上了日程,从军中遣了许多官兵充当仆从军官,加强控制,其后的战斗,刘珩没再将他们当成牲口来消耗。
在刘珩龟兹整训之时,西面诸国,悄然联合起来,想要对付刘珩。葱岭、昆仑之北十余国,疏勒、莎车、于阗、无雷、乌秅、德若......乃至那西夜、精绝小国都加入了联盟,意图对抗来自东方邪恶军队。
在西域征战半年多,对西域也有了不少了解。来自西、南诸国的异动,刘珩当然有所察觉,但他按兵不动,默默整军,准备着。
打了这么久,一城一城地拔,一国一国地灭,太慢了,太废时间与精力了。彼辈集中起来,正可一举而歼之。在西域,刘珩空前地自信,似乎自信到自负的地步。西面诸国,足可聚兵数万,刘珩能想象地到,但他依旧很淡定。
其后刘珩缓缓西进,一路上,生灵断绝,西域胡民都仓皇西逃,寻求疏勒等大国的庇护。一直到温宿之西的尉头小城,迎面而来是疏勒、莎车、无雷几国联军。野战,仆从军此次卖了点力,再加夏骑凶猛,溃之。
遭逢大败,联军后撤,刘珩趁势进逼,不过没了此前的急躁,用兵甚稳,一直推进到疏勒城下。
疏勒城池甚是坚固,其国抵抗决心也颇为坚定,刘珩此次似乎失去了以往的果决与雷厉风行。没有催逼随军的仆从士卒冲城,就地取木傍水筑寨,打造军械,似乎想打持久战。
疏勒北靠山,南依水,城池规模不大,敌执意坚守,却是不可骤下。在疏勒城东,有一寺庙,甚大。佛教在疏勒,倒是很有市场。
不过此时佛门清修之地,已被兵卒所染,几十名“秃驴”成为了俘虏。而大伽蓝已经成为了刘珩驻军所在,大军营垒,便是以此为中心。在中原,也是有寺庙这种东西的,只是刘珩未见过罢了。
如今遇到了,刘珩倒是一时惊奇。好奇地听了几段僧侣梵文念经,甚感厌烦,杀之。刘珩西来,杀心日重,大概是那干和尚抱着要度化刘珩这魔头的心思吧,结果果真身入地狱。
“大单于,疏勒王顽固不化,要不要小王率军进攻,定然攻破城池,将其首级献与您!”车师王车夷良请战。
在寺庙的“大雄宝殿”上,刘珩极为浪荡地坐着,怀里还搂着一名美貌的胡女。瞥了其一眼,用力捏了捏怀中美人的酥胸,淡淡道:“不用!”
他西来,有不少胡人都称呼其为大单于,初时有些不习惯,慢慢地,他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