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完没了了?”赵曾城一怒,看向赵菁菁,“你弑杀亲母,竟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哪里是女儿杀的?分明是父亲您啊!若非您当年杀了先皇先皇后,我们家哪里会落得这个下场?善恶到头终有报啊父亲,母亲适才不是说了么,这一切都是您作的孽!”
赵曾城看着倒在地上的李氏,再看看疯狂的赵菁菁和重伤去半条命的赵邵霖,面色突然苍白起来。
难道真是他的错?
不止他,林青乾的下场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死了女儿,被儿子和妻子联手下毒篡位,弄得如此狼狈。
此前从未深想,如今才发现,好似一切都在倾城公主的算计中!他们害得她家破人亡,她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甚至手段之狠辣远胜他们当年!
这边赵曾城看着儿子女儿心生感慨,那边解决完外面弓箭手的一群黑衣人由着一身绿衣面纱覆面的夏叶领进来,齐齐对着立于高位上的顾月卿单膝跪下,“属下等见过主子!”
顾月卿微微颔首,众人起身。
夏叶抱拳,“主子,属下幸不辱命,外面的人皆已解决。”
赵邵霖心道,好在只是这些弓箭手没了,尚未断他的后路……
然他还来不及高兴,又听夏叶道:“看守宫门的御林军也已换成我们的人,皇城外那二十万守城军此番正朝皇宫而来,不过如今仅有不到十五万人,赵家军已尽数斩杀,其余人皆听从我们的号令。”
赵邵霖身形一晃,“这不可能!”且不说那将近两万的赵家军,就说那二十万守城军中,至少有十五万听令于赵家,怎会死了五万余人后剩余的人都听顾月卿的?!
还有宫中的御林军,他分明做了万全的准备,怎会不过片刻便被解决了?
主事的人都还在这里,从未离开半步!
怎么就……
赵邵霖不知道的是,夏叶既能成为顾月卿的左右手,顾月卿能将北荒七城的事全权交与她打理,便说明许多事都不需顾月卿亲力亲为,夏叶便有能力处理好,而顾月卿只需掌好全局即可。
更况他们已在天启布局五年,夏叶又当先几个月来天启做好布置,天启也就赵邵霖一人勉强算得上对手,哪里需要费多少心力?
若非顾月卿要看着仇人生不如死,解决这几人轻而易举。
其他人也一样不可置信。
林青乾吃力的掀开眼皮,嘴巴一张一合,“……解……解药……”
赵邵霖眼睛一亮,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竟快速掏出那装了解药的药瓶倒出一粒,两指夹着便投向林青乾……
药丸吞咽下去,林青乾整个人的气色便发生了变化,不再那么苍白无血色,气息似也平息了不少。
赵邵霖将解药给他吃下的动作虽则极快,然若顾月卿想阻止也未必阻止不了,只是她觉得没这个必要。
多一个林青乾而已。
实则赵邵霖也不觉得林青乾解了毒能做什么,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纵是帮不上忙,多一个人来拖延时间也是好的。
只是有一点他始终想不明白,那二十万守城军怎就有大半都听令于顾月卿了?
待目光扫向一旁站着的左津和柳亭,他才了然。
若是左津和柳亭都参与其中,且早便从中布局,能将那些人收拢也不无可能。
只怪他太大意,竟未有半分觉察!
“倾城公主好谋划!竟神不知鬼不觉做了这许多安排!”
看向左津,“左将军,本将一直将你当自己人,没想到本将的信任竟让本将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早前左津对赵邵霖还有少许愧疚,直到他毫不犹豫的下令让殿外那些人放箭,左津对他便彻底失望了,连最后那点愧疚都已不复存在。
赵邵霖为一己私欲不顾这殿中无辜人的死活,实不配“天启少将军”的称谓,更不配做他左津的至交好友!
“承蒙厚爱,道不同不相为谋,‘自己人’三个字,本将愧不敢当!”终究是多年好友,左津到底是做不到面对这般境况还能平静以待,说话的语气难免多了些许生气的意味。
不过说到左津,方才瞧见夏叶带着一群人轻易就将那些弓箭手解决,以及顾月卿一个眼神,这大殿中便冒出这么多她的人……
委实有些叫他意外。
他只是答应配合顾月卿的行动,并不知她都做了哪些安排,更不知她手中究竟有多少倚仗,还以为他事前安排进宫的暗卫能派上用场,哪里想到刚出手就没了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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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曾城压下心底翻涌的震惊,看那边气色恢复少许的林青乾一眼,再看向赵邵霖和赵菁菁,神情十分复杂,好半晌才收回目光朝顾月卿看去,“倾城公主若执意认定当年之事与本将有关,杀了本将便是,莫要伤及无辜,就算当年本将真做了什么也与霖儿和菁菁没有干系。”
幡然醒悟?
顾月卿觉得可笑,此前他们赵家为达目的不惜牺牲赵菁菁,此番却又是一副慈父的作态……
别说顾月卿觉得可笑,赵菁菁亦然。
讽刺一笑:“父亲这是做什么?为保我和哥哥的命不惜牺牲自己?哦,不对,应该说父亲是为保哥哥不惜赴死,毕竟之前父亲可是为了权势连女儿都下毒手呢!”
“说来还真是悲哀,不管是母亲还是父亲,都在乎哥哥胜过自身,却对我这个女儿弃如草芥。”
“我……”赵曾城想说什么反驳的话,可对上赵菁菁讥嘲的笑,他便失语了。
是突然在意女儿的性命胜过自己,还是在乎儿子顺道将女儿也算上,赵曾城其实也说不清。
他唯一清楚的是,赵邵霖是赵家的希望,他不死赵家就有再辉煌的一天,与其大家都死在这里,倒不如救得一人保住赵家血脉。
“看,父亲您也默认了。什么赵家大小姐得父母宠爱哥哥爱宠,是启宣乃至整个天启最幸福的贵女,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人胡乱编造!”
“好了,假惺惺的戏码就不必再演,方才父亲的话就是变相的承认当年的事与您有关,所以您不用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左右最后都是要陪我一起死的。”
“你!”
“小妹,闭嘴!”赵邵霖捂着胸口怒斥。
“吼什么?难道我有说错?你想想父亲适才说的话,可是承认了他的罪行?”
没有承认,胜似承认。
赵邵霖很清楚,可就这般被赵菁菁点出来,他还是怒其不争。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将家人都拖下水对你来说究竟有何益处?”最终,赵邵霖还是没忍住问出这个疑惑,也没想过眼下的情形是否合适。
“哥哥终于想起来关心我了么?还以为哥哥眼里只有权势呢!”
忽而脸上的笑意一收,面色眼神都阴沉起来,“为了什么?当然是因为我活不成了呀!我这条命是用银针将身体里的生机都激出来,看似无事,实则已是膏肓。最多有三日可活的命还被父亲一脚踢去大半。哥哥觉得,这样的我除了报仇,让欠我的人都去陪葬,还能做什么?”
她的回答让赵邵霖意外,又觉得似是只有这样才合乎情理。
早前在近旁那间屋子里,他是亲眼看着她咽了气的。
一个死去……或者说将死之人,突然像个没事人一样活过来本就不寻常,原来竟是这般……
“哥哥用这样一副悲悯的眼神看着我做什么?可怜我?呵,哥哥还是可怜可怜自己吧,你们都是要死的呢!”
“你们就不能少说两句?!”那边被人挟持着,生怕被伤到的赵氏突然鼓足勇气开口。
这一系列的变故早已吓得她不知所措,可若不争取一番,她就真的只有死了。
瞧瞧方才那个要护着她的婢女小群,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连这些人一招都挡不住,现在还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有点武功傍身的人尚且如此,更况她还手无缚鸡之力!
“都什么时候了就知道吵吵吵!也不看看眼下是个什么情形!”看向顾月卿,指向赵曾城,“倾城,他说得对,当年的事与我们无关,你要报仇寻他们便是,放了我们……”
顾月卿端着平静的眸子看过去,“皇后倒是健忘得很。适才那一木匣子的证据难道是假的?便是父皇母后的死与你无关,难道你还天真的以为本宫会放了你?”
“再有,本宫一直坚信斩草必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赵氏的笑僵在脸上。
她还真忘了那一匣子证据的事……
所以倾城的意思是,无论如何她都得死?!
“要如何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是终于缓过来的林青乾开口。
顾月卿居高临下睨向他,“陛下觉得呢?”
这一声“陛下”在此时听来,林青乾只觉讽刺无比。
撑着从轿撵中坐直身子,想是坐在皇位上十年的缘故,他这番一坐倒是有了几分气势,“倾城公主,朕知你本事大,想杀我们很容易,但朕还是要提醒你,天启的兵权并不在你手中,你难道不怕今日将我们杀了,天启的百万大军会讨伐于你?”
“陛下觉得他们会吗?”分明该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她却神色沉静,好似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本宫姓顾,便是追溯到千年前,我顾氏也是正统皇族,与你这样半路夺权的乱臣贼子比起来,谁是正统?镇北王,莫不是做了十年皇帝便以为自己就是天子了?需不需要本宫提醒你,就连你的镇北异姓王都是本宫父皇赐予的?你却恩将仇报,与大将军合谋害本宫父皇母后!”
“如此,你还觉得天启的百万大军会向着你?”
“就算真向着你,你以为本宫会在意?军队而已,谁人手里没有?你以为本宫在外这许多年都在做什么?难道你觉得本宫手里的万毒谷就只是你们看到的这样?”
“若真这样想,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说这番话时,顾月卿的余光瞥向那边坐着的燕浮沉。
万毒谷势力遍布各国,但论兵力,万毒谷不过几万人是断断敌不过百万大军的,但若她不说谁人能知道?旁人可是连万毒谷老巢在何处都不知,她说出来唬一唬人也是好的。
在这里,燕浮沉才是最大的敌人。
果然,燕浮沉听到她的话后,放下手中酒樽审视的朝她看来。
嗯,看样子是被她唬住了,这很好。如此,往后对上,燕浮沉也能有所顾忌。
“还有,镇北王莫要忘了,本宫如今是君临皇后,君临之主是本宫的夫婿。有君临做后盾,本宫还会惧你口中的百万大军?”
君凰闻言,唇角微微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
很好,终于知道打着他的旗号行事了。
他安排的人都未派上用场,她便将人尽数解决,这让他很挫败。
从前觉得她这样的女子才是入得了他眼的,如今却希望她柔弱些,好由他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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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