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音让人将柳若一行拖进来后并未特地关着,而是扔在碧水苑中一处无人居住的屋子。
领路的魂音退到一旁,“柳二公子,人就在屋中。”
柳亭点头,举步走进去。
那几人并未被绑着,而是点了穴道丢在地上,由两个黑衣人和一个老头守着。
这老头正是当初跟着夏叶来天启打头阵的鬼老。鬼老跟着夏叶过来,就是为取得顾月卿的信任,真正成为她的下属。他跟着夏叶过来的这段时日,因他对天启的熟悉,确实帮了夏叶不少忙。
夏叶也慢慢重用于他,而今在这碧水苑中,他算是老管家一般的存在。主管碧水苑大小事务,包括寻常的银钱开支及仓库里的东西领用等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已算得到夏叶的认可。
万毒谷的弟子那般多,自不是每个都由顾月卿亲自核查是否可用,夏叶已认可鬼老,鬼老便算是万毒谷的一份子。
躬身恭敬行礼,“属下见过武阳王!”
柳亭看他一眼,显然,隐居选在天启的柳亭是听过鬼老大名的,微微颔首,“嗯。”
鬼老便退到一旁站定。
柳亭的大名,以鬼老这个年纪自是再熟悉不过,毕竟十年前正值鬼老混出些名堂时。
尽管这几个月常见柳亭出入碧水苑,鬼老还是止不住感慨。倾城公主果然能耐,连柳二公子这般人物都甘愿为她所用。又不由庆幸,幸亏当初他有眼无珠去刺杀倾城公主时,她放了他一条生路。
跟着万毒谷行事这么久,鬼老很清楚他们的手段,像那般刺杀谷主还能活命的机会微乎其微,每每想起都觉得他委实太过好运。他也知道万毒谷的能量绝非外人能想到,越接触了解,他越庆幸他的选择。
能成为万毒谷的一份子,为倾城公主这样的主子效力,他觉得前所未有的荣耀。
*
随意被扔在地上的一行人见柳亭进来,眼睛即刻睁得老大,支支吾吾却出不得声,身子又动弹不得,柳若和那两个丫鬟也不知是急还是害怕,眼泪一直往外流。
柳亭只淡淡瞥一眼,便走过去撩起衣摆坐下,“把他们的穴道解了。”
鬼老点头,与那两个黑衣人一同出手,不过眨眼功夫,原本安静的屋子便嘈杂起来。
“二哥,救救我们,我们不是故意闯这里的……”柳若带着哭腔。
“二哥,方才那些人险些杀了我,你要会我出这口气!”
“二公子,属下们都是听从三公子和大小姐的吩咐,并不知您在此,无意冒犯于您……”
“二公子,奴婢不想死在这里,他们太吓人了……”
……
“二哥,您放了我们,我们马上、马上离开。”就柳若还有些脑子,知道柳亭在这里说话是有分量的。
“继续吵便都留在这里吧。”柳亭话音方落,屋中便突然静下来。
尤其是柳严,他是真的害怕。
就算他不愿,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命完全掌握在柳亭手里,只要柳亭一句话,他的命可能就没了。
这么一想,他连身子都不由哆嗦起来。
柳亭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跟踪本王?”分明怒意不显,却莫名的吓得人大气都不敢出。
“二、二哥误会了,我、我和妹妹是来这边寻绣坊的,恰看到二哥的马车便想着来与二哥打声招呼,没想到却被这里的人抓了起来。”
“是么?难道你们不是看到本王后,想跟上来看看能否查出点有用的消息,再报给太子以讨得他的欢心?”
他们还真是这般打算的……
柳严和柳若冷汗涔涔。
“二哥,就是给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这么做啊!我们真的是碰巧……”柳严生怕他不信,忙道:“二哥若不信可回家问我母亲,我和妹妹出门时与母亲打过招呼。”
“你们母亲自是向着你们的。”
“二哥,我们真是碰巧……”
柳若也强压着恐惧想辩解,却被柳亭打断:“不重要。你们是否是碰巧出现在这里于本王来说并不重要,你们既入了这个院子,便注定只有死路一条。”
柳若心下大骇,见他不似在开玩笑,反应过来忙跪下,“二哥,你饶了我们吧!我们真是碰巧的……”
见状,柳严也一咬牙跪下,“只要二哥这次饶过我,我必做牛做马报答二哥!”
“本王要你做牛做马作何?马能拉车牛能耕地,你能做什么?”
对上他们不可置信又恐惧的双眸,柳亭依旧面不改色,“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本王很清楚,既然动了心思就该付出代价。”
“究竟是为什么?二哥,纵是我们好奇跟过来不对,却罪不至死,你何至于非要赶尽杀绝?”柳若不想死,但她知道若不争取,她必死无疑。
不喜不怒的柳亭更吓人,他此番并非在开玩笑,他是真的对他们动了杀心!
“二哥,就算从柳家族谱上除了名,我们身上也流着柳家的血,便是看在血缘的份上,你也不愿放过我们?”
“来人……”
“柳亭!你今日若敢动我们,柳家也要陪葬!你不要忘了,我妹妹是陛下亲赐的太子妃,再有十日便要嫁进东宫,若我们在这里出事,你拿什么交代?难道你要让柳家满门为此付出代价?”
被柳亭一声“来人”吓得不知所措的柳若听到柳严这番话,眼睛一亮,“哥哥说得对,二哥,我们死不足惜,难道你连柳氏满门的死活都不顾了吗?”
柳亭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整个人透着几分漫不经心,“有件事你们是不是忘了?你们现在可不是柳家人,你们死了,对柳家可没什么影响。”
柳若心一凉,双拳紧握,紧咬着唇瓣,“可二哥也莫要忘了,陛下赐婚的圣旨明指柳家二房嫡女,圣旨还是祖父接下的,若到时交不出一个二房嫡女做太子妃,二哥以为柳家当真能安然无恙?”
“你倒是有几分头脑,比你那蠢货哥哥要强太多。”
“柳亭,你……”却被柳亭屈指一弹点了哑穴,柳严再发不出声音。刚想蹦起来,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剑便架在他脖子上,吓得他腿一软又跪下去。
柳若看到柳严得此下场,不再敢多言,却鼓足勇气与柳亭对视,她知道一旦妥协了,她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柳亭不再管柳严,继续看着柳若道:“只可惜,心太大。”
“心太大?二哥,你生来便是天之骄子,得祖父宠爱,由祖父亲自教导,又是难得的天才,学什么都易如反掌。只要你想,权势地位便都是你的,你又如何能明白我们的苦?”
“二哥可知,这些年柳家只大房有官职在身,我们在外都是被别人如何笑话的?身在柳家,我们本该是荣耀的,可你看看,柳家给了我们什么?给我们的只有旁人无尽的嘲笑!”
“你们大房又哪里懂我们二房的苦!我就是不想再过那种被人欺压的日子,有什么错?柳家既给不了我想要的,我就自己去争取,有什么错?父兄无能,我为自己某一条出路,又有什么错?”
被骂无能的柳严说不了话,只能睁大眼睛瞪着柳若,好似不相信这话是她说的一般。
柳严此刻的心情如何柳亭并不关心,他居高临下看着柳若,“你以为嫁进东宫便是好的?愚蠢。柳家什么都没给你们?没有柳家,谁保你们衣食无忧?难道你以为这些东西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说大房有官职在身,你又可知,我父亲和大哥在朝堂上是怎样的如履薄冰?稍一不慎便会丢掉性命。若非为着柳家,你以为谁愿意留在随时都会丢命的朝堂上?”
“若将掌家权交给二房,你二房有能耐保柳氏全族安然?”
不能……
柳若紧握的双拳,指甲扣进手心,印出深深的痕迹。
“柳家给你们的只有旁人的嘲笑?难道你们不知柳家为先皇近臣,在新皇登基后是何等微妙的存在?陛下这么多年一直想除去柳家,你们难道蠢得连这都看不出?在这种境地下还想出去与人攀比……”
看向柳严,“还有你,有名的纨绔子弟?这些年你闯下多少祸事,若不是本王多番从中为你们周旋,你们以为还能安然活到现在?”
柳若想反驳,却无从反驳。
忽而她便心一横,“就算是这样又如何?这种日子我过够了,再多一天都无法忍受!反正今日我若死了,柳家就算不会陪葬也少不了一通麻烦!”
孺子不可教!
“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你死了确实有些麻烦。”
柳若和柳严一喜,不用死了!
却不知,他们自此便完全被柳亭放弃。而被柳亭放弃的他们即将面临的东西,将使他们悔憾终生。
也或许,他们连悔憾的机会都没有。
“除了这两人,都杀了。”
于是柳若和柳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上一瞬还活生生的人一个个在他们身边倒下,血甚至溅到了他们脸上,吓得都忘了反应。
“将你家主子的毒各自给他们服下。”他一吩咐完,鬼老便上前,给两人各自喂下一枚药丸。
柳若这才回过神,“你给我们吃了什么?”使劲掏,也掏不出什么来。
“不过是些为防你们乱说话的毒药罢了,只要在你大婚前不乱说话,事后自会拿到解药。不要妄想侥幸,万毒谷谷主亲自研制的毒药,就是药王山的老药王都未必配得出解药。”
万毒谷……谷主研制的毒药?!方才是眼前这个老头给他们服下的,柳亭说了“你家主子”四个字……
柳若瞪大眼睛,“你……这里住的人是倾城公主!”
柳严说不了话,但他的眼神一样出卖了他的震惊。
身为天启人,他们对“倾城公主”几个字是何等的熟悉。尤其是在得知她不仅仅是流落在外多年突然归来无依无靠的公主,还是世人闻风丧胆的万毒谷谷主时,他们对倾城公主的认知便上升了一个层次。
万毒谷谷主,自来出手不留人,武功高深莫测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诸如此般传言不胜枚举。
这还不算,倾城公主如今还是得君临帝荣宠的君临皇后,君临皇宫独她一人,满朝文武无一人敢反对……
这样的人,又岂是他们招惹得起的?
既是倾城公主在此,柳亭又恰在天启出现动乱前回来,难道说……天启就要变天了?而这个变天与倾城公主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柳若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
她完了。
可她再没了回头的机会……就算能活着离开这里,他们一样连倾城公主藏身此处都不能告知任何人。
一旦说了,他们便活不成了。
柳严虽没多少头脑,但事情牵涉到倾城公主,他哪里还能不知意味着什么?
万毒谷谷主有着怎样的名声且不说,仅君临那位帝王的凶残之名就天下皆知。
嗜血食人,冷厉杀伐,妖邪转世……
脑中只回响着两个字:完了。
后悔,却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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