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这会儿有些懵,因为楚凌的表情与语气都太过柔和了,仿若一下子被拔掉了所有的刺。
她勉强将心神放在了名单上,与他商议了几句。
某一刻,他们就真的像是一对为了孩子忧心的恩爱夫妻。末了,姜芜听到楚凌问她:“时间尚早,要不要与我饮上两杯?”
看姜芜呆呆的不可置信的模样,他敛眸,淡淡补充:“你我夫妻也有这么多年了,好像还没有好好聊聊,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
也是,到底是同床共枕十八年了,姜芜想到了曾经一门心思讨他喜欢的自己,虽然已经无法与记忆中的那个自己感同身受,心里还是生出了几分唏嘘。
这份唏嘘不足以让她真的生出与楚凌谈心的心情,但姜芜还是应了好。
主要是能与楚凌以好聚好散的方式结束,她当然是求之不得。这样日后也不会被他为难,莫阳舟父女二人更不会被针对。
这样的想法,让她在楚凌牵起自己的手时,即使满身不自在也没有挣扎。
与她的心不在焉相比,楚凌牵着她的手,却带着说不出的虔诚。比起权势、钱财,他发现自己更渴望的是,将来十年、二十年,或者是更久,在自己白发苍苍的时候,仍能牵住这双手。
要怎么样,才能做到?
两人携手的画面,也引得下人们纷纷侧目。而不远处,念茵与楚烨也看着这样的父亲与母亲。
“娘亲是不是与父亲和好了?”
念茵这么问,哥哥并没有回答她。其实她问完也知道了,那是不可能的,娘亲她,不爱父亲。
“哥哥。”
楚烨收回了目光:“嗯?”
念茵咬着唇,哀伤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哥哥。
他与姜芜的五官十分相似,却又少了姜芜的柔和,哪怕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眼里也藏着几分凌厉。
“是不是让母亲离开,她才会比较快乐?”说出离开的时候,少女眼里就已经开始氤氲着雾气,仿佛已经想到了后面的分离,于是又忍不住期望,“她这么爱我们,就算是与父亲分开,也不会不要我们的。”
“别傻了,”楚烨毫不留情地击碎了她的幻想,“母亲一旦想起来以前的事情,一旦离开父亲,她是一定会抛弃我们的。”
念茵不理解,她还想再坚持坚持:“你就这么肯定吗?万一……”
“那是因为你没有看到过,”少年面色突然闪过几分与楚凌相似的狠厉与执拗,还有隐隐的哀伤,“你没有看到过,她满身是血,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样子。你根本不会理解,她有多恨父亲。她有多恨父亲,就会有多恨我们。”
他也不是没有像妹妹那样想过的。
可事实是,母亲从不会因为他与念茵,而心软或是驻足半分。当年牵着他的手,温柔嘱咐了他一路的女人,一转眼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们差一点,就是天人永隔。
念茵也想到了那次的记忆,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楚烨看着妹妹耷拉的脑袋,拍了拍她的肩:“你已经失去了明珠的这个名字,我们也与她分别了这么久,现在好不容易才能重聚的。念茵……我们只能期望父亲能留住她。”
他比谁都清楚妹妹对母亲的占有欲,果然,自己这么说了以后,她就不再做声了。
***
亭子里摆上了酒。
已经到了夜里,天没那么热了。
楚凌遣退了下人,所以亭子里就只有他与姜芜饮酒、交谈。说是交谈,但罕见的是,大多是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楚凌在说。
这可真是太新鲜了,但姜芜只是厌烦,她甚至希望楚凌能像以前那样少说点话。
不想回话的她就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楚凌的声音有片刻的停顿,他如何察觉不到姜芜的失神,疼训裙看文看漫看视频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加号四弍2而五九爻死七他的妻子,心早就飞向了别处,迫不及待地逃离自己。
他伸手拿起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掩饰自己这片刻的沉默。
即使旁边的人并没有在意。
姜芜酒量不错的,所以喝起来很痛快,谁曾想这酒喝起来没什么感觉,后劲却不小。没多久,她就觉着眼前开始晕眩,意识也逐渐涣散。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还认识,是讨人厌的楚凌,于是收回了目光。没多久,再看一眼,是谁来着?这次脑子卡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哦,是楚凌啊。
她要和离的夫君。
这么瞥了几眼后,姜芜只觉着那个冷面罗刹的脸,好像就不冷了。等她过一会儿再转头时,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坐得离她近了一些。
姜芜这次看得更清楚,他笑了:“你总算是,愿意看我了。”
明明是笑了,却又在小声地抱怨着。
姜芜抽回了被他放在手心上的手,别到了身后去:“不给牵。”
话虽然无情,那娇憨的声音却并没有什么杀伤力,男人不见恼,反而耐心十足地问她:“为什么不给牵。”
“我们……要和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语气更是轻快得很,就差把兴奋写在脸上了。
显然,不管此刻的姜芜多么可爱,和离两个字,也不会因此就变得好听起来。
楚凌这次的面色,稍稍变了一下,停顿得有些久,才继续问她:“为什么要和离?”
为什么要和离?
姜芜一听,那楚凌这大魔头的罪行,可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她开始委委屈屈地抱怨:“你对我不好。”
“我以后都会对你好的,不和离好不好?”
“不好。”姜芜继续想着,“你喜欢别人。”
“不喜欢别人,以后只喜欢你。”
“你不让我看孩子。”
“以后孩子就在你身边,你想怎么看都可以。”
姜芜说什么,对方都耐心地回应着,都说以后会改变的。一直到她说不出来了不满。
男人在她停顿之际,又靠近了一些,低声诱哄着:“你看,什么都依你,我们不和离,好不好?”
“不好。”姜芜的回答没有改变,她自己也觉着奇怪,什么都依她,听起来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自己还是不愿意呢?她皱着小脸,苦苦思索了好久后,终于恍然大悟地得出了结论。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呢。
“我不喜欢你。”哪怕喝醉了,这话她也说得认真又清晰。
她没觉着这话哪里不妥,反而因为总算是想通了而开心不已,又去倒下一杯酒。
而旁边方才那聒噪的声音,在她说了这句话后,变得安静了下来。
安静得虫鸣声都显得刺耳。
半晌,她听到男人的一声苦笑:“那这个,我还真是没办法。”姜芜好奇地看过去,她这会儿已经分辨不出人了,只觉着自己对上的那双眼睛,微微泛着红,悲伤得像是要哭了。
“可是怎么办呢?阿芜,”他又靠近了一步,因为没有更近的石椅了,他就只能一只腿屈膝,跪在地上,抓住她的手,他看着那纤纤玉指,眼里是执拗地疯狂,“我好喜欢你啊。”
喜欢到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
喜欢到想用自己的一切,换他们的可能。
“你能不能,也喜欢一下我?”
姜芜脑子的眩晕感越来越明显,甚至没有再推开他。他看起来好可怜啊,姜芜心想着,于是笨拙地安慰:“虽然你好讨厌,不过……不过我也有喜欢你的地方的。”
她想了想:“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说着,还附身凑过去嗅了嗅,“好香啊。”
好安心。
楚凌愣了愣后,苦笑,她倒是懂得怎么揉捏人的心。却还是顺势将凑过来的女人抱住。
阿芜,或许你忘了,但是我还记得。
五年前在你失忆之初,我曾经很多次让你重新爱上我。
所以这一次,我还是会成功的。
第100章
明珠在家哪里也不去得待了好些时日,即使无影阁已经传召了她几次。
直到这天一只信鸽扑腾一声飞到了她的开着的窗台处。
明珠从床上往那边看了一眼,因为认出了是师父的信鸽,她犹豫了一会儿后,终于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少女的头发微微凌乱着,不复往日的利落干练,连抬起的脚步,都沉重得多。
她走到窗前,信鸽乖乖地任由她取出了脚上的纸条。
确实是师父的笔迹,信上是让她去阁里见上一面。
明珠想着自己这些时日的表现,估计去了以后,少不得一顿臭骂。她其实是不想去的,只是师父都亲自写信过来了,如今已经是避无可避了。
况且总是这么下去,也不是事。
拍了拍雪白的信鸽,将它放飞后,明珠总算是将自己稍稍收拾一下,出了房门。
离开之前,她先去了父亲的房间门前。
“父亲。”她扣了扣门,唤道。
然而里面并没有动静,明珠等了一会儿,又叫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应后,推开了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父亲不在。
这几日她待在房间里,父亲每日都会过来给她送吃的,并劝解一番,今日明明也来过,这会儿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明珠没有进去,她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儿后,又将门关上,转身离开。
***
无影阁从没有固定的据点。师父传她的地方是在山上的一个破庙里。
明珠到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坐在破庙前师父的身影。
夕阳的光将他略显佝偻的身影拉得很长。明珠顿了顿,随后脚尖几个轻点,稳稳落在了他的不远处。
“师父。”她恭敬地唤。
男人脸上依旧戴着只露出眼睛的可怖面具,他的目光淡淡地往这边扫了一眼。
“来了?”那仿若是损坏了嗓子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嘶哑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