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杜鹃这么认为,夏家在同家镇算是很有家底了,因此夏府修建得十分讲究,穿廊拱门,山石水塘,便是一些身负功名之人来夏家做客,都会被惊艳到,情不自禁地夸赞几句。
那蒋小夏刚入府的时候,便是只在二少爷的院子里,都能时常被一些金贵的玩意吓到,而此刻的蒋小秋,却面不改色,闲庭信步地随着杜鹃往里走。
倒不是小秋故意装腔作势,实在是前世的时候,她见得多了。
不说别的,夏家的这些放到仓州蒋家面前,根本就什么都算不上,更别说小秋之后被送去的地方,那才叫真正的金碧辉煌,雕栏画栋。
因此小秋始终目不斜视,姿态淡然镇定,一路跟着杜鹃走到了夏友德的院子。
远远的,小秋就闻到了一股诡异的味道。
浓郁的熏香里,混合了一丝臭味,将香味都给带的十分奇怪,闻得多了头竟然有些疼。
“姨娘就住在这里,我是夫人跟前的丫头,就不进去了,小秋姑娘自便吧。”
杜鹃停下脚步,将院门指给蒋小秋看,她则微微欠身,从另一条小道离开。
蒋小秋看着面前的院子,轻轻勾了勾嘴角,抬脚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味道更加浓烈,小秋被熏得直皱眉,她扫了一圈,却发现院子里并没有下人。
“蒋小夏。”
小秋出声喊道,“闭门不见,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小秋声音刚落,旁边一扇门忽然开了,蒋小夏从里面慢慢地走出来。
她脸上含笑,一双眼睛如同毒蛇一眼,紧紧地盯着小秋,“得知小秋妹妹前来,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好失礼,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你觉得可还成?”
蒋小秋看着她身上穿的衣衫,确实是新的,只不过去锦绣坊的次数多了,小秋一眼就看出来,虽然料子是新的,款式却陈旧,颜色也不是蒋小夏这个年纪穿的,有些暗沉。
说是夏家的姨娘,蒋小夏的头上只一支素银簪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饰品。
蒋小秋在看蒋小夏的同时,蒋小夏也在看她。
藕色的衣衫,玉色的裙,素白的荷包,莹润的钗环。
蒋小秋的穿着其实并不算亮眼,乍一看没有什么特别显眼的物件。
可是她身上不论哪一样,细细看去都会让人觉得精致。
蒋小秋脸色莹白细润,跟从前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而蒋小夏则是恰恰相反。
她眼底厚厚的脂粉都遮掩不住青灰色,脸颊更是微微凹陷,显得颧骨都突了出来。
看着蒋小秋细皮嫩肉的模样,蒋小夏就很想扯烂她那张明丽的脸,她有什么资格得到那样好的日子?
“小冬呢?”
蒋小秋懒得跟她废话,直奔主题。
蒋小夏却不疾不徐地掩着嘴轻笑,“还当真是姐妹情深,小秋妹妹,当日你在秀云村的种种态度,我还以为,你真不会在乎任何蒋家的人呢。”
“小冬人呢?”
蒋小秋仍旧是这句话,蒋小夏咯咯咯的笑声停了下来,抬手指了指身后一扇门,“她在里面休息呢,怎么,怕我害了她?”
蒋小夏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漫不经心,“小秋妹妹怕是多虑了,小冬也是我的妹妹,我怎么会对她不利呢?”
说着,她抬起头,饶有兴味地盯着蒋小秋,声音轻不可闻,“我要害,也是要害你啊。”
蒋小夏企图从蒋小秋的脸上找出惊恐的表情,然而她却失望了。
蒋小秋连惊讶都不曾有,更何况惊恐?
她朝着蒋小夏淡淡地勾了勾嘴角,“你最好没有动她。”
蒋小秋说完,竟然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往那屋子里走。
其风其雨跟在她身后,蒋小夏冷笑了一声,“我劝妹妹还是一个人进去比较好,小冬好歹也是个姑娘家,你就不怕坏了她的名声?”
蒋小秋停下脚步,回头,看到蒋小夏脸上恶意的笑容。
她心里森然更甚,却吩咐其风其雨,“你们就在外面等我,我自己进去。”
说完,她就推开了那扇门,跨了进去。
在她身后,蒋小夏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真是个愚蠢的人!
不过这样才好,小秋正按着自己预想的那样,一步步走进她设好的圈套。
她即将会变得比自己更加悲惨,只要这么想一想,蒋小夏浑身都兴奋得颤抖。
蒋小夏看着蒋小秋走进了那间气味难闻的屋子里,从旁边窜出一个下人,将门给关上,她再也克制不住,放声尖叫了起来,“蒋小秋!你跟二少爷都做了什么!”
踏入屋子之前,蒋小秋就猜到了小冬兴许不会在里面,但屋子里还是有人。
绕过屏风,屋外传来蒋小夏尖利的叫声,蒋小秋也看见了床上躺的人。
她对这个夏友德并没有什么印象,只不过此刻躺在上面的这个人,还是让小秋大吃一惊。
虽然面貌记不太清楚,小秋却还是能依稀想起来,那是一个挺富态的公子哥,明显养尊处优,体态富贵。
然而她面前床榻上的这个人,却骨瘦如柴,眼眶和脸颊都深深地凹陷,形如枯槁。
在床榻的附近,那股挥之不去的恶臭最为明显,小秋看到他的身上盖着薄被,两条腿却从被子底下伸了出来。
夏友德似乎脸裤子都没有穿,身下垫了厚厚的棉布,这样可以在他失禁的时候快速清理。
这就是盛嘉言给她的,那个毒药造成的吗?
蒋小秋静静地看着他,也不管外面一阵阵的骚动,她无疑也是很讨厌憎恶这个夏友德,只不过想要他死的话,也并不至于。
就在这时,屋子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从外面传来蒋小夏悲痛欲绝的哭声,“小秋妹妹,你糊涂啊,就算再倾慕二少爷,你怎能趁机跟二少爷私会?你可是已经嫁了人的!”
蒋小夏的情绪倒是果真饱满真切,仿佛一个为了自己妹妹和夫君操碎了心的人。
蒋小秋嘴角轻扬,再不看床上躺着的夏友德,理了理衣摆,慢慢地往外走。
这出闹剧,她也看的厌烦了,也该是收尾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