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在赛场上,他确实是放过了徐煜,当时只是想着如若公然出手,一定会给父亲惹麻烦,可万没想到,徐煜竟然会肆无忌惮到那般地步……
裴寂瞧着他低垂的眉眼,嘴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
“裴子推,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今日的一时心软,陈侍郎的儿子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像常人一样行走了?”
裴子推霍然抬头,“怎、怎么会这样?”
裴寂抿唇道:“那孩子生来就体弱,今日受得伤不轻,加之送到医馆的路上又耽误了不少功夫,往后究竟会如何,谁也不能预料。”
裴子推愤然握紧拳头,“此事是徐煜做的,皇上应该给陈家一个公道!”
裴寂拧眉道:“这件事情自然不会轻易算了,但类似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因为你一时的心软而放过自己的对手,这是蠢人才会做的事。”
裴子推心里难受,默默垂下了头,“儿子谨记父亲教诲……”
裴寂观其神色,点到即止,让人点上香之后就去书房处理公务了。
书房外,沈念安端着一碗参汤踌躇不定,她自然不能让裴寂生她的气,虽说今日一事她确实是冲动了,但在那样的情况下,真的很难保持理智嘛!
只是裴寂发这么大的火,她也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万一他不要她了怎么办。
犹豫了近一刻钟后,沈念安终于下定决心,抬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相公……”
裴寂神色微变,“你叫我什么?”
“相公啊,有什么不对吗?”
沈念安见他脸色不明,便想当然地以为他还在生气,苦着一张脸将手里的参汤送到他面前。
“相公,人家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吧,我明天一定亲自登门向老祭酒道歉,你就别生气了,成吗?”
裴寂被她一声声的“相公”叫得心情舒畅,其实他根本就没生她的气,只是瞧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顿觉有趣,索性把戏演到底,面无表情的将她送上前的参汤推开了。
沈念安顿觉失落,“相公,这可是人家跟着厨娘学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做好的汤,你多少喝一口吧……”
裴寂眉目清冷道:“沈念安,你别乱学那些有的没的,也别以为一碗汤就能让我消气,今日之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你知不知道朝中有多少人等着挑我的错处。”
沈念安忙不迭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平时已经很尽量谨言慎行了嘛,只是我今日实在是没忍住……”
裴寂冷言道:“你到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记住,你不单单只是沈念安,更是我裴寂的妻子。”
“我……”
沈念安想跟他解释的,但谁知他起身就出去了,根本不给她认错的机会,反倒是他说的那句话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你不单单只是沈念安,更是我裴寂的妻子。”
她当然知道她如今的身份,只是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了自己去解决问题,她也知道她行事之时难免会欠缺考虑不计后果,可是她发誓,如今她已经改变很多了,她真的为他考虑过的。
再说今日之事实在太过突然了,关乎到元宵,总不能真让她这个做娘的眼睁睁看着元宵被人欺负,哪想到他居然会生这么大的气。
沈念安快惆怅死了,道歉也不行,做汤也不行,难道裴寂真打算一直冷着她?
她不要啊,他们之间的感情好不容易才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要是因为这件事就直接退回原点,她还不如一头撞死呢!
沈念安越想越焦虑,无奈之下只得跑前院找儿子求助去了。
“元宵,怎么办啊,你爹他真的不理我了,到了明日该不会就要休了我吧?你这么聪明,赶紧想个办法帮帮娘吧……”
裴子推甚是艰难地顶着一盆水默默翻了一记白眼。
“娘,虽然您刚刚弃我而去的行为让我很生气,但做儿子的是不可能跟自己的娘亲一般计较的,只是现在我自己都自身难保,怎么帮您啊?您看到那根香没,爹说了,香若是没烧完,我今晚就别想回去睡觉。”
沈念安见他头顶着水扎马步,正前方的桌子上还插着一根上等的紫檀香,嘴角狠狠一抽。
裴寂可真会折腾人啊,谁不知道檀香烧得最慢,居然让他想出这种办法惩罚元宵,元宵的日子果然比她苦多了。
只是做娘的又哪忍心眼睁睁看着儿子受罚,沈念安眼珠一转,大步跑上前大口吹风,企图让那檀香烧得更快一些。
幸好裴寂这会儿不在,若是被他发现的话,他们母子俩又要遭殃了。
只是该如何哄好裴寂,依旧是个不小的难题,裴子推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沈念安冥思苦想好半天,突然灵光乍现。
“有了!”
裴子推闻言不解,“有什么了?”
沈念安神秘兮兮地勾唇一笑,拉着他往后院跑。
一盏茶过后,沈念安房内传出了裴子推慌乱的声音。
“娘,不行,您不要啊,我害怕……”
入门一看,只见沈念安正挥臂往房梁上挂白绫。
不同于裴子推的紧张,沈念安却是信心十足。
“哎呀,你就放心吧,我看戏文上都是这么写的,妻子若想求得丈夫原谅,就得学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招对你爹肯定管用,而且我系的也不是死扣,而是活扣,保证出不了事!”
裴子推还是不放心,毕竟以他对父亲的了解,别说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拿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父亲的眼皮子都一定不会眨一下。
再说娘亲对父亲根本也用不着什么招数啊,直接对他投怀送抱就好了嘛!
沈念安哪知道裴子推心中所想,打定主意把一条道走到黑,系好白绫后就把头伸了出去。
“元宵,娘的身家性命可全在你身上了,待会儿一定要把戏演的逼真一点,知不知道?”
裴子推无语扶额,见沈念安来真的,只得陪着她演戏,匆匆忙地跑到榭舫书房找裴寂。
“爹,不好了,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我娘她、她要上吊自杀!”
裴寂瞬间从椅子上站起来,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裴子推困惑地揉揉眼,若不是桌子上的书还摊着,他怕是要以为自己刚刚出现幻觉了。
没想到父亲如今的武功已经出神入化到这等地步了,他还要再努力一些才行,不然怎么保护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