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修微微笑道:“我明白的,其实这样已经好多了,原以为今晚又要自己一个人艰难的挺过这一晚上,没想到却遇上了小堂主,真是有劳了。”
沈念安摆着手刚要客气两句,旁边站着的宇文真却突然面向她跪下了。
“小堂主,你先是救了我,今日又救了大哥,你就是我们兄弟两个的大恩人,从今往后,无论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只要小堂主一声吩咐,我宇文真定万死不辞!”
沈念安最见不得这种场面了,她出手救人又不是为了让人跪她的,再说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啊。
要不是裴寂先和宇文修打过一场,知道宇文修的弱点在哪儿,她今晚还真不一定能治的住他。
不过他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
沈念安拧着眉想不明白,索性直接问了。
“听闻观海阁闹狐妖,难不成那狐妖与大皇子有关?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宇文修抿着唇不想说那么多,皇室的事,他不想让外人插手。
宇文真看他一眼,忍不住咬牙道:“是国师干的,他给大哥下了毒,每到十五月圆之夜,大哥便会毒发,整个人痛不欲生,我遍寻名医为他治病,但世上却没有一个人能治的了他体内的奇毒!”
“国师下的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沈念安不解道。
宇文修见宇文真把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心知自己瞒不下去了,只得主动坦白。
他让宇文真扶着自己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像个正常人一样缓缓向前走了两步。
沈念安见状,脸色骤然一变。
“大皇子,你的腿……”
这大皇子不是生来就是个残废吗?!
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在轮椅上坐着,她当时还觉得惋惜,好好一翩翩贵公子却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健步如飞,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这会儿却见他能正常站立行走,心里自然是震惊的。
难不成,他一直以来都是装的?
而她身旁坐着的裴寂却是一脸淡然之色,似乎半点都不意外。
其实他早就发现了,毕竟刚刚和宇文修打过一架,自然要比沈念安发现得更早一些。
不过宇文修的双腿生来确实是残废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至于为何突然能走了,恐怕和那位国师大人脱不开干系。
裴寂敛容望着宇文修的脸,蓦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宇文修自是看见了,若是以前被人讥笑,他一定会生气。
但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他早就心如止水了。
“如你们所见,我能走了,不过也只有这一晚上而已,等明天的朝阳升起时,我便又会变成之前的老样子,继续做一个没用的废物。”
沈念安眨眼听着,反而听不明白了。
“我不懂,人若是能走了,不就意味着你的双腿已经好了吗,为何还会变成以前的样子呢?”
裴寂云淡风轻地接过她的话说:“这应该就和五皇子方才所说的奇毒有关了。”
“不错。”
宇文修轻轻点了下头,望向裴寂的眉眼中透着几分深意。
对于这个姓裴的,他同样不能小觑。
“四年前,老国师突然带了一个年轻人进宫,他是个带发修行之人,听闻有通天之才,知晓世间所有人的秘密,只要和他对视一盏茶的功夫,你的所有心思便会被他彻底看透,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时常戴着面纱,缘由就是避免和外人对视。
他刚进宫的时候也算本分,每日只住在老国师的偏殿内诵经,除非父皇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他才会从偏殿出来,其他大部分时候,他活的就好像是王庭里的一个隐形人一般。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老国师去世,其实也只过了半年而已,可是在老国师走后,我明显察觉到宫里的风向渐渐发生了变化。
他不再在偏殿诵经了,而是让父皇给他重新盖了一座国师殿,再然后,他走上了朝堂,朝中无论大小事,他皆要插手管,而父皇竟然也认可了他的行为!”
宇文修说到这儿时,面上已经露出了怒意,可见是在生燕北王的气。
不过想想也是,明明宇文修才是正统的皇长子,照理说国之大事本该由他慢慢接管,可燕北王却无条件的信任一个外姓人,宇文修怎么可能会不生气。
之前待在水泉镇时,听穆大叔说王上和他两个儿子的感情不太好,想来就是这个缘故吧。
宇文修见沈念安面露沉思之色,也不管她在想什么,深吸一口气后继续往下说。
“我当时劝过父皇,新国师的能力即便再出众,父皇也不能对他毫不设防。而父皇非但不听我的,反而说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如此吵了几回之后,关系便闹得越来越僵硬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国师找上了我,他说我之所以提防他,也无非是因为我担心他会把宇文家的江山夺走,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有这个担忧,但更大的顾虑则是我不信任他!
一介凡人,怎么可能会有什么通天之才,要么就是他故意搞出这种噱头以此来获得世人的敬仰,要么就是他练了某种我们都不知道的邪门歪术。而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人竟然完全看透了我的心思!
他当时跟我说,父皇固然看重我,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一个残废坐上皇位!这是我心里一辈子的痛,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知道父皇对我是又爱又惋惜的,我也讨厌自己这副样子,可我又能怎么办,是老天偏要玩弄我!”
裴寂无心理会他的抓狂,看着他直立的两条腿说:“然后他就给了你一种奇毒,说他能让你像个正常人一样行走?”
“嗯!”
宇文修闭上眼沉痛地点了下头。
沈念安听的瞠目结舌,觉得这事儿简直让人难以理解。
“你明明不信任他,却还敢接受他给你的东西?”
宇文修叹气道:“我没办法,这诱惑实在太大了,这二十多年来,我做梦都想像个正常人一样站起来,从小到大,宫里的御医用遍了各种法子为我治腿,可结果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所以当那个人把药放在我面前时,我不是不心动的。”
说到这儿,他幽幽叹了口气,唇边继而露出一抹苦笑。
“可我万万没想到,我还是天真了,我当时想着,不管他存着什么样的心思,不妨试一试,反正我已经残废了这么多年,再差的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如果他的药真能治好我的腿,就算他这人确实有本事,若是治不好,我也能以此为借口说他根本没有什么通天之才,到时候就能光明正大的把他赶出宫去了,可是我没想到、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