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她还是情不自禁的将心底怒气宣泄了出来。
“你这个混蛋,你怎么可以骗我!”
裴寂虚弱开口,“对不起……”
沈念安听不得他说这三个字,他根本就不明白她现在的感受。
明明该生气愤怒的,可是真到了这一刻,她又突然觉得好高兴。
她红着眼眶俯身抱住他,握紧的拳头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不疼不痒地捶在他肩上。
“裴寂,你这个人没有心,竟然真的舍得骗我,你难道就没想过,若是你真死了,我还能在这世上独活吗!”
裴寂感受着她在他怀中的颤栗,右手轻轻抚上她的腰。
“不会的,我认识的沈念安不会做出这种傻事,更何况我事先已经安排好一切了,我可以死,但我的沈念安必须好好活着……”
沈念安听见这话,一时间又气又感动,若不是看在他还有伤的份儿上,她真想狠狠的打他一顿。
“你这个人就是知道怎么惹我生气。”
裴寂握住她的手温柔一笑,眉眼中透着坦诚。
“念安,我无心骗你,只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不得不小心。”
沈念安拧眉问他,“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还有,我们现在到南疆,也在你计划之内吗?”
裴寂抿唇点头。
“我的目标,就是南疆。”
沈念安闻言皱眉,对他的话越来越听不懂了。
她相信蛊七之前在燕北救她绝非偶然,他引她来南疆也绝非是纯粹的帮她找什么秘药,可裴寂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他这些年来不是志在东离吗?怎么突然又和南疆扯上关系了?
裴寂见她发愣,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之前我们发现宇文修中蛊之事时,我曾派人来南疆为他找解药,意外发现了一件事。”
沈念安拧眉问:“什么事?”
“一桩陈年旧案罢了。”
裴寂幽幽叹了口气,神色突然落寞下来。
“二十几年前,东离朝政不稳,今日的皇上在那时候还只是个处处平庸的四皇子,先皇疼爱太子,早早写下传位诏书,岂料在先皇病重之时,钦天监竟却突然说帝星寂灭,实乃凶兆,东离的下一位帝王将亲手断送南宫皇室的江山。
钦天监的星象盘流传出去后,朝中文武大臣竟纷纷上书奏请先皇废除太子的东宫之位另立新君,先皇闻之大怒,当庭将这些人骂了一顿,但没过多久,满城百姓都知道了这件事,好在先太子贤名在外,有百姓的拥戴,那些别有用心的文武大臣终究是没能如愿以偿。
只可惜,好景不长,一个月之后,你父亲突然上告先皇,说先太子妃私下与燕北皇室互通款曲,而先太子明明知晓此事却不阻拦,置东离江山于无物,实是要帮着燕北灭了东离!
先皇一开始并不相信此事,直到你父亲拿出确之凿凿的证据,再加上有钦天监的命盘在先,终是压垮了先皇,之后,便是对东宫的一场血洗……”
父亲当年是如何陷害先太子的,沈念安早就知道了,只是在当年那场事端中,裴寂显然是发现了新线索,那便是钦天监的命盘,不然他不会特意提起。
“钦天监中有留灵族的人,当年的命盘就是他们分析出来的。”裴寂突然语出惊人。
沈念安闻言,愕然睁大瞳眸。
“什、什么?留灵族的人?这怎么可能,巫谷主不是说他们留灵族早在几十年前就隐世至此了吗?”
裴寂抿唇笑道:“不是所有人都想躲起来过日子的,留灵族隐居云仙谷之后,有人偷偷跑了出去,藏在钦天监的那个人只是其中之一,至于别的人,连淮翊的生母不也是个很好的例子吗?”
沈念安凝神听着,心里渐渐明白了什么。
“钦天监的命盘是留灵族的叛徒得到的,事后一个月,我父亲又诬告先太子包庇太子妃出卖东离,以致先太子夫妇先后命丧黄泉,他们死后,四皇子便奉诏登基成了当今圣上,你怀疑皇上当年与留灵族的人也有勾结,所以才会来此查探?”
裴寂郑重点头。
“种种迹象告诉我,皇上当年的夺嫡之路绝对没有这么简单,我必须弄清楚,在当年那件事中究竟有什么人插过手!”
沈念安想到什么,转眸看了眼旁边床上躺着的蛊七。
“这么说,蛊七一早就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
裴寂再度点头。
“在燕北的时候,我已经找到了蛊七的下落,只是没有把消息透露出去罢了。
为了查探到留灵族的秘密,我就与他做了交易,他要救他的命,而我要查真相,我们的目标都是南疆,所以只有联手合作才是最好的,只不过他一开始并不知道我就是阿丑。”
沈念安撇嘴道:“何止他不知道,我同你相识相知这么多年都没能认出你,你隐藏得可真够深的。那阿昭呢?他一路都跟着你,你的计划,他从一开始就知晓得一清二楚吧?”
裴寂不是很想跟她说实话,他不想让她以为她在他心里连阿昭都比不过,只是她太聪明了,即便想撒谎都难。
他的计划需要阿昭配合,所以从头到尾,阿昭都是知道的。
阿昭跟他的日子长了,学了他的冷面冷肺,哪怕在他“死”时哭得并没有那么的伤心欲绝,旁人也只会以为阿昭是在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情绪,哪想得了其他。
“蛊七手里的药可以让人暂时陷入假死状态,你应该见识过了,我故意诈死,就是想瞒过所有人的眼睛亲自来南疆查探此事。”
沈念安闻言,想揍他的欲望更强烈了。
这么重要的事,他宁可告诉别人也不告诉她,在他心里究竟把她当作什么了!
总是口口声声地说什么为了她好,可他知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为了她好,她这些日子过得一点都不好!
裴寂看出她的心思,捧住她憋屈的小脸微微笑了。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瞒着你,可我若是直接将我的计划告诉你,你必然不会顺利脱身,只要连淮翊还盯着你,你就绝不可能随我一起离开大都城。”
沈念安当然知道这一点,可她还是觉得好生气。
气他,更气自己。
“如果我当初没有负气离开上京就好了,你也不至于这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