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臣咬着牙想起身,可是那条腿实在太疼了,像是被他当场打断了似的,疼到他近乎失去了知觉。
而裴寂看着他这副软弱的样子,心中更觉气闷,下手越发的不留情,竹鞭再度高高举起时,沈念安突然从后面冲过来一把抱住了裴寂。
“别打了,裴寂,你不要再打了!让他走吧!”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将他们刚刚的谈话都听去了。
连裴寂都不能说动大哥,她还有什么可期待的,他们的兄妹缘分,终究是断了……
“沈朝臣,你若还想活命,就立刻滚出定安王府,从今往后,你若再踏进王府一步,就莫怪我不留情面!”
沈朝臣抬头望着她的背影,不屑一顾地冷笑一声,随后咬牙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顿地离开了。
沈念安紧紧抱住裴寂的腰不肯松,瘦削的肩膀在他怀中不停抖动着。
裴寂扔了竹鞭,伸手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念安……”
沈念安咬着唇瓣不想跟他说话,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其实她心里什么都明白,爹爹以前常说,人在这世上是不可以有弱点的,否则就有了让别人伤害自己的利器。
但她根本就不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弱点,因为她不惧别人的攻击。
她只是没想过,有朝一日,曾经与她最亲近的人,居然会毫不犹豫地转过头来,拿着这样的利器往她身上捅刀,哪怕将她伤得千疮百孔,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心疼怜惜……
定安王府外,沈朝臣捂着心口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回到汪家,还未进大门便晕过去了。
看门的小厮赶忙将他送进府中,忙里忙外的去请大夫,折腾了整整半宿,沈朝臣院子里的人才安生下来。
而这期间,汪家竟无一人过来,好像根本就不知道他出事了一般。
直到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汪承德才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
“昨晚朝臣去找裴寂了,还受了伤,看样子伤得不轻,直到现在都没醒。”
汪道远听到之后也没什么反应,显然是早就知道沈朝臣受伤了,但也没有过多的关心,只吩咐下人好生伺候着,随后便上朝去了。
沈朝臣的腿倒是没什么大碍,毕竟裴寂当时没有下死手,只是被他踹了一脚,受了点儿内伤罢了,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才下床。
而在他休养的这一日,汪清荷那院子里已经闹翻了天。
其实汪清荷从大牢出来的时候就一直在闹,起初汪道远和汪承德还会宽慰她两句,但后来被她闹得心烦,便不想再搭理她,只等她冷静下来之后再谈。
如此闹了两三日,许是汪清荷也意识到自己做的太过头了,也不知怎的突然沉寂下来了,整个人像没了魂儿似的躺在床上不哭也不闹。
沈朝臣放心不下,过来看过她几次,但每次都没进屋。
一日三餐,厨娘变着法的给她换花样,她就是不吃,甚至连口水都不喝,像是要就此了断了性命似的,让婢女玲珑好不心疼。
“小姐,奴婢求您了,您就吃一点吧,再这么下去,您的身子会撑不住的……”
“便是撑得住又如何,我已经变成一个废人了,一个断了手的汪家大小姐,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汪清荷神色激动地磨了磨牙,旋即将玲珑送上前的参汤用力摔了出去。
玲珑被她吓了一大跳,抖着肩膀慌里慌张地跪下来。
“小姐,奴婢知道您心里有气,可您就是再生气,也绝不能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啊!老爷说了,您的断手之痛,他一定会帮您讨回来的,只要您耐心等着,总有一天,老爷一定会将定安王带到您面前,让您亲手将他千刀万剐!”
汪清荷却眯眼冷笑道:“父亲惯会说些好听话来安慰我,如若他真有法子对付定安王,我也不会废掉一只手!我汪清荷自己的仇,绝对不会假手他人,更何况我的仇人也不单单只有一个定安王,害我断手的罪魁祸首是沈念安,我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玲珑被她这副冷冽的神色吓到了,跪在地上不停抖动着肩膀。
伺候小姐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小姐,那精致的眉眼之中就好像盘踞着一条毒蛇,淬着毒液的毒牙时不时地龇出来,让人根本不敢直视。
以她这些年对小姐的了解,她实在不敢想象,小姐往后又会做出多少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沉默间,外面突然传来一记通传声。
“大小姐,沈家夫人送来了帖子,约您去茶名轩小坐。”
“不去!”汪清荷想都不想地便厉声拒绝了,“我如今变成这副样子,那沈夫人居然还敢约我出去,果真是个没脑子的废物,活该她女儿死于非命!”
外面的丫鬟听见这话,却没有转身离开。
“大小姐,沈家来送帖子的小厮说他是沈家二少爷身边的人,至于茶名轩的雅室也早就定下了,外人绝对不会看见小姐,那小厮还说了,沈夫人约您见面的用意都写在帖子上了,只要您看过帖子之后,自会明白沈夫人要做什么。”
汪清荷闻言,凝神想了想,随后让玲珑出去将帖子拿了进来。
打开之后,才发现那帖子里面竟然夹着一封信,落尾写的是“沈秋珩”三个字。
原来约她出去的人并不是杨氏,而是沈流云的大哥沈秋珩。
说起沈流云的这位大哥,倒也是位不容小觑的人物,他可比沈家所有人都精明多了,沈水北无能迂腐,杨氏愚钝,沈流云蠢笨,只有沈秋珩的智识异于常人。
当年沈念安的父亲沈山南出事之后,沈秋珩设法让沈水北夺走了沈山南经营多年的家业,甚至一跃成为沈家家主,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沈秋珩是个干大事的人。
如今他突然回京,可见是已经知道了沈流云的事,以他的性子,自然是要为沈流云报仇的。
而他偏偏又找上了她,莫非是要和她联手?
想到这儿,汪清荷冷笑一声,随后将那封信扔进了香炉之中。
“玲珑,为我更衣,我要出去。”
玲珑不知道那信上写了什么,只是见大小姐前后态度转变的这么大,心里不禁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却又没那个胆子劝小姐不要去,只得从衣柜中拿出一条粉色的莲花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