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墨风则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了,他跟随主子这么多年,主子虽看似冷漠不近人情,实则比谁都重情义,上官公子在主子心里的地位和凤公子一般无二,此刻虽然主子面上看上去没什么,但他知道,这件事带给主子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竹林里,凉风习习,不解人意。
南宫浅陌开了两个酒坛子,其中一个递到莫庭烨手里,两个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灌起酒来,谁也没有说话。两人的酒量皆是少有,眼看着两坛酒都见了底,他们却仍然面不改色。
最后,南宫浅陌忍不住出言打破沉默:“莫庭烨,你如果觉得心里难受可以说出来,或者我陪你出去打一架,但你能不能别这样……”
她知道他虽然看上去跟没事人似的,但心里定然是难过的,那毕竟是他二十年来真心相待的朋友,却对他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来。这种感觉无异于背叛,只是被摆在了明处而已。
“陌儿,”半晌,莫庭烨终于开口,声音竟是带了一丝颓然自嘲,“今日的事确实是我没想到的,其实,上官他说的也不错,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
他不是没有想过上官所说的这些问题,只是他能做的最多也就是保靖远侯府平安无虑,却没有办法令他们更进一步……
“莫庭烨,你看着我,”南宫浅陌摁住他手里的酒坛子,正色道:“我不信你对靖远侯府没有安排,即便是人为刀俎,可我不信你会任由靖远侯府为鱼肉!”
“我知道,你是在想一旦我们退了,你将永远无法给靖远侯府更进一步的机会,可是有个问题你想过没有,官场沉浮,世事变迁,即便是你在那个位子上,又能保他靖远侯府到几时?”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百年之后,天下如何,东霂如何,你我尚且控制不了,又何谈旁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官场上的事从来都没有定数,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唯有‘野心’二字。”
莫庭烨神情怔了怔,旋即苦笑道:“是啊,你说得对,人往高处走,靖远侯府百年世家,如今想要更进一步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成全不了他们的野心,所以他们选择另谋高就罢了。”
“说起来,上官能选择直言相告已经是对得起我们这二十年的交情了,所以如今我们也算得上是好聚好散。”莫庭烨无不自嘲地说道。如果他再狠心一些,潜伏在自己身边,将来的某一天未必不能给自己致命一击……
叹了口气,继续道:“其实这些我都可以理解,只是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相交那么多年的人,直至此刻我才明白原来自己并不了解他。”
看着他这副模样,南宫浅陌心中微微抽痛着,张了张口,想要告诉他自己的怀疑,可又唯恐是自己想多了,令他空欢喜一场,如此,倒还不如不给他希望的好。
“道不同,不相为谋。好在,你还有我,还有凤之尧。”南宫浅陌轻轻握住他的手,万千言语最后终于都化作这一句话,却远比任何安慰都来的真切。
心中蓦然有一股暖流划过,莫庭烨缓缓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陌儿,谢谢,真的谢谢你在我身边。”
“莫庭烨,我们已经是夫妻,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同我道谢。”南宫浅陌忽而推开倚在自己肩膀上的人,郑重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认真道。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深爱也深爱着自己的人儿,莫庭烨眉宇间的冰棱终于一点一点融化了,这世上总有许许多多无可奈何的事情,年少时的朋友曾以为能一直一起走下去,可后来走着走着缘分尽了,也就各自散了。
但此刻他忽然觉得无比庆幸,自己的身边还有这样的一个人,在山重水复百转千回之后不离不弃,这就够了!
双手撑在她的肩膀上,用盛满深情的深邃紫瞳凝视着她,同样郑重地回应:“好!”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然暗了下来,点点星辉透过三三两两的竹林投下斑驳的暗影。
月上南山,其形如弓,其势如玉。
星罗棋布,其位如移,其影如幻。
一场纷乱的迷局就此铺开,仿佛无形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所有人遁入迷局,从此云谲波诡,变幻莫测……
酒这种东西虽不能消愁,但却能令人借此放纵一二,人的心里都有一根弦,任是内心再强大的人绷得太紧了弦也会断。南宫浅陌知道莫庭烨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需要一个时间来缓冲。
直至地上的空酒坛子摆了一排,南宫浅陌和莫庭烨二人才终于相携离去。
回到陌尘居时,南宫浅陌无意间瞥了一眼院落门前挂着的匾额,笑道:“怎么想到要用这两个字?”陌尘,是她曾经的一个化名,当时的她不想在夜冥绝面前暴露身份。
莫庭烨听见她问起这个,耳根可疑地红了红,故作淡定道:“那是你我初见时你告诉我的名字,对我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更重要的是,这两个字暗含着他们两个名字——莫奕尘和楼陌,不过这些他并不打算告诉她。
非同一般的意义么?南宫浅陌的脑海中霎时间浮现出另一张面孔,说起来,最初取这个名字的时候,也算是借用了那个人名字当中的一个字,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地就想到了那三个字……
“陌儿,陌儿,你想什么呢?”见她突然愣神儿,莫庭烨不由伸手在她面前晃了几晃。
“啊,噢,没事,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个故人。”南宫浅陌回过神儿来说道。
故人?莫庭烨心中危机感顿生,眯着眼睛问道:“男的女的?”
南宫浅陌怔了一下,旋即便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于是故意逗他:“男的,而且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莫庭烨顿时黑了脸,一言不发地用眼神控诉着她。
南宫浅陌装作没看见,继续撩拨:“当初随口取的这个名字,也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