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内,长乐公主听到婉平禀告房府要举行化妆宴会一事,俏脸不由露出了几分好奇之色,淡淡笑道:“这化妆宴会倒也有几分意思,竟只许赴宴人员带上面具参会,也不知是谁想出这样奇怪的点子。”
闻言,婉平脸上顿时露出了古怪之色,小声开口道:“启禀公主,据说,此乃驸马爷的注意。”
长乐公主眉梢一挑,咬了咬红唇哭笑不得道:“这余长宁怎会想到如此新奇的事物?听得本宫都想去参加见识一下。”
婉平轻笑道:“公主你若是想去,奴婢可以去求求房大人,让他也送一张邀请函给你。”
长乐公主蹙眉思忖了一下,点头笑道:“那好,你就奉本宫懿旨前去找房玄龄,快去快回吧。”
婉平轻轻颔首,急忙转身而去。
当房玄龄听到长乐公主也想参加化妆宴会时,老脸不由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笑容,余驸马这个主意实在太妙了,现在已经又不少人前来求取邀请函,显然贵胄子弟对化妆宴会都是特别的感兴趣,也让他老房好好好好地卖弄了一把,成为了年轻贵胄们争相讨好的对象。
对于长乐公主的要求,房玄龄自然不会拒绝,不仅仅因为她是大唐公主,更重要的是她可是余驸马的妻子。
于是乎,房玄龄急忙拿出一张恐怕的邀请函填上交给了婉平,微笑道:“请回禀公主,三日后的戌时有请公主前来赴宴,不过得请公主准备面具,请姑娘代为转告。”
婉平满意地点点头,拱手谢过房玄龄后,方才将邀请函揣进怀中出了中书省衙门。
……
三日时间很快便到,未及戌时,放生池畔已是一片热闹。
璀璨的烟花恍若流星一般飞上了天空,瞬间绽放出绚丽的光彩,点点滴滴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放生池中,照得一片光彩琉璃。
有了上次中秋诗会出现刺客的教训,此次宴会守卫极其森严,每个出口都有顶盔贯甲的武士进行把守,除了有邀请函的人以及负责宴会节目表演者外,其余人等一律不得进入,就连马车也都停在了树林之外。
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时,这次赴宴者个个都是别出心裁,全都在脸上蒙上了一层面具,或猪或狗或猫或牛,要不就是面目狰狞的妖怪,面容慈祥的神仙,总之是形形色色不尽相同。
除了彼此特别相熟,邀约一起前来的朋友外,与宴者都不知其他人的身份,也看不见他人的相貌,所以贵胄天生那种尊卑拘谨感大为减少,取得代之便是浓浓的兴奋以及新奇。
来天渊诗社前面的空地前,三层木楼早已披红挂绿满是喜庆,木楼前一座丈余高台,四周挂满了不停摇曳的红色灯笼,喧嚣吵闹声传了很远。
作为负责今夜自助餐的宾满楼,所有人员也是同样带上了蒙上颜面的面具,掌勺大厨余长致扮作了憨态可掬的肥猪,居中调度调节的罗凝扮作了机灵的老鼠,而负责宴席送餐的侍女侍者门者统一戴上了兔子的面具,一个个身姿轻盈地在人群中来回穿梭,为宾客们提供可口的菜式。
虽然是自助餐,但却一点也不简单,所有的都是宾满楼远近闻名的菜式,如黄金鸭、如叫化鸡、如回锅肉、如卤菜……多得让人不由眼花缭乱,一时间真不知该吃什么才好,而宴席提供的美酒乃是香醇可口的兰陵酒,芬芳醉人的酒香随着微风中久久弥漫。
戌时一到,一片星火犹如闪电一般飞上了长空,只闻一阵“劈哩啪啦”的爆裂声,天空顿时绽放出了无数颜色各异的烟花,五颜六色姹紫嫣红煞是好看,引得了围观人群的啧啧称奇声。
便在此刻,突然响起一阵悠远的笛声,呜呜咽咽远远地回荡开来。
便在众人四处目询寻找奏响长笛之人时,一名白衣女子莲足一蹬从木楼三楼临空飞下,竟不可思议地缓缓落在了高台之上,美丽神秘得当真犹如月宫中的嫦娥仙子。
白衣女子头挽高髻,身穿白色宫装体态娉婷,白色的面纱遮挡住了她的容貌,使她看起来更添几分神秘之色。
此刻她莲步款款,长裙飘飘地落座在高台上的琴案前,纤手一搭琴弦,叮咚悦耳的琴声已是清脆响起,舒缓深沉绵绵不断,优美得犹如九天之上的天籁之音。
“秦清,是秦清姑娘!”
不知是谁可着嗓子一句,惊得人们纷纷恍然,一阵喝彩之声骤然响起。
那白衣女子正是群芳楼头牌清倌人秦清,她细长的美目微微一扫台下的人群,被白纱遮挡住的嘴角勾出了一个动人的笑意,随着点点琴声如行云流水般奏响,清朗的女声也如玉珠走盘般唱了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曲方罢,场内之人全都如痴如醉了,深深沉浸在了震撼之中。
这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正是余长宁当日写给秦清的那一首词,先不论秦清的嗓音如何,光是歌曲的意境便是极为难得,将一种皓月当空孤高旷远、友朋相隔千里的境界氛围唱得是惟妙惟肖,一时间人们心头不由纷纷涌上了一股淡淡的惆怅。
但让人意料不到的是,词曲最后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却是一句神来的点睛之笔,并没有怨天尤人的哀愁,而是展现出了一股豁达的心境,实在尤为难得。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头戴百灵鸟面具的长乐公主对着旁边一名女子冷声道:“这秦清果然有几分真才实学,光凭着琴声我便望尘莫及,二皇姐,莫非男人就喜欢这样的狐媚子?”
那头戴杜鹃面具的正是南平公主,她微笑低声道:“长乐啊,听你的口气似乎对这秦清颇为不满,莫非你家驸马与她有一腿么?“
长乐公主冷哼一声,自然不会将事情告诉他,淡淡开口道:“我家驸马虽非柳下之惠,但也算得上是一个正人君子,二皇姐实在说笑了。”
两人尚在交谈中,高台上的琴声又是大起,与起先舒缓连绵不同的是,此刻的琴声多了一种悲怆豪迈之风,仿若两军对阵大见萧杀。
秦清突然抬手一个长拨定音,琴声恍若流水一般骤然被拦腰折断,在这须臾之间的空隙寂静里,轰然之音又是骤然弥漫全场,如萧萧马鸣掠过广阔的草原,如百舸争流飞下浩淼大江,如烈烈旌旗席卷九州大地,听得人们全都心儿为之一紧。
苍凉飞扬的琴声中,秦清高声纵歌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
此诗乃是由余长宁参加遴选驸马时,在书法比试中所用,目前早已在长安贵胄里面传扬开来,不意秦清竟是别出心裁地为其谱曲,并在今日高亢而歌,当真是大出人们意外。
不过虽是意外,但取得的效果却非常的良好,秦清的曲谱竟与这首《将进酒》相得益彰,配合演奏起来竟是一点也不觉得突兀,歌声堪堪落点,立即引来了一片满堂喝彩之声,将宴会的气氛带到了高潮。
唱罢两曲,秦清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对着人群一礼后,轻移莲步下场去了。
伊人一走,高台上顿时空无一人,宾客们全都直勾勾的望着高台,一时间不由都觉得有几分失落,觉得秦清的表演也实在太短了一点。
一声清亮的叮咚声轻轻响起,人们循声望去,只见红木楼三层凭栏处突然升起了一盏灯笼,摇曳的火光照亮了一个端坐在长案前的教坊乐事,刚才那一声正是他敲响身旁编钟所发出的。
正在大家好奇张望当儿,又是一片叮咚声突然响起,比起刚才竟是密集了许多,叮叮咚咚一直不断,仿若百鸟归巢正在树林中吵闹。
一名黑衣男子突然出现在了高台上。
他头戴三寸黑玉冠,身披黑色金丝斗篷,脸上挂在招牌般玩世不恭的笑意,正是大唐帝婿,长乐公主驸马余长宁。
只见他犹如卖弄风骚一般围着高台上走了一圈,也不言语也不说话,看得下面的人们个个惊愣,都不知在他在高台上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