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跟他说:“放松放松吧,马上就该考试了,现在学也没啥用了。”
小楠就不学了,他放电影给我看;然后我又逗他,开始他还不好意思,后来闹开了,我俩就各种抠鼻子挖眼。
跟小楠在一起,我的心灵,总是能够得到善良的洗礼。
一直到了很晚,杨东林才回来,他喝的醉醺醺的,走路都打晃。
我扶着他,把他送进卧室;他迷迷糊糊看着我,搂着我脖子,一个劲儿叫我“好儿子”。
我就说杨叔叔,我是小宇,不是小楠!然后他愣了一下,又不停地说:“是啊,你是小宇,不是小楠……”
他醉成这样,我也没法跟他说;他躺在床上,又开始吐;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
我一边给他擦脸,一边埋怨说:“叔叔,这么大岁数了,别喝这么多酒,伤身体的!”
他就抓着我胳膊,欣慰地笑着说:“好好,叔叔不喝了,小宇不让喝,咱就不喝。”
后来我才知道,杨东林喝酒,纯粹是因为我昨天拒绝了他,他心里难受。
看着杨东林慈父般的眼神,说实话,我很内疚,觉得他也不容易。
坐在床边,我给杨东林剥桔子;他接过去,张嘴吃,边吃边笑,一股酒精味。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就看着他说:“叔叔,昨天的事,对不起!”
他一愣,不笑了,有些悲伤,什么话也不说,我俩就沉默了。
过了好半天,他靠在床上,揉揉眼睛说:“王宇,你是个有骨气的孩子,你的父母,能有你这个儿子,真是他们的荣幸。”
我摇摇头,不想说什么;我自始至终都觉得,我作为父母的孩子,才是最大的荣幸。
“哎,行了,我也不强求了;只是希望,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能帮我照顾小楠;那孩子,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他是醉了,还是有感而发;当时我的确被他的情绪感染了。
小楠自幼就没了母亲,他一个男人,辛苦把小楠养大,而且还要承受,小楠是个低能儿的现实。
我突然觉得,杨东林是伟大的,最起码在父爱上,他让人无可挑剔。
那一刻我确实感动了,看着他,我多少有些心疼。
因为此刻的他,不再光纤;醉酒之后,他更像是个将要苍老的父亲。
我攥着他的手,微微咬着嘴唇说:“干爹,小楠是我弟弟,你不说,我也会照顾他的。”
听到我的话,杨东林突然坐起来;他抓着我的肩膀,激动道:“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他的反应,把我吓了一跳,我以为他不愿意,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就胆怯道:“干……干爹……”
呜……
杨东林抱住了我,他哭了,酒精的作用,让他变得感性,变得不再那么生意人。
“好,好儿子!”他哭着,就那么趴在我肩膀上,哭了很久。
那夜,我和杨东林睡在了一个床上,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深夜里,我迷迷糊糊记得,杨东林爬起来好几次,给我盖褥子。
他是那么渴望,想要一个正常的孩子,即使是干的,他也倍感珍惜……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杨东林已经做好了饭。
小楠已经知道我成了他哥哥,吃饭的时候,他高兴的要命。
“哥哥!”
“哎!”我答应着。
“哥哥、哥哥!”小楠还叫。
我就说知道啦,别老叫,怪不好意思的。
杨东林就哈哈大笑,说晚上给我收拾房间,让我以后就住家里。
我忙说不用,自己有地方住的;杨东林拧不过我,又说要给我弄套房子。
我一本正经地说:“干爹,我做你干儿子,真的不图什么;你帮我、爱我,我又喜欢小楠,有这些,就够了!”
杨东林听着,又陷入了沉默。
说实话,他想什么,我真的猜不透。
还是临出门的时候,杨东林在楼道里叫住我。
“小宇,我知道,你认我做干爹,是有目的的,对吧!”
他的语气,貌似又有些做生意的味道。
那个时候,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来找他,确实有目的;但认他做干爹,确实又和那件事无关。
我盯着他,看了他好久,随意一笑说:“干爹,你这么想,让我很寒心!如果我们的关系,是用目的来交换的话,那我宁愿不要!”
他听了,愣了一下,又双眼如炬地看着我:“真的没有目的?”
“没有!”我斩钉截铁道。
杨东林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又说:“他马上就要死了,你不着急?你那个肥姐就不着急?”
他这么跟我说话,让我很反感,甚至很心寒;他最终还是不相信我!我冷脸说:“一码归一码,如果你觉得我有目的,那好!咱们现在就断绝父子关系!”
说完,我走了,杨东林没劝我,更没挽留我。
我挺懊悔的,感觉自己真傻逼!干嘛要认他做干爹?这个人,太理性,没有感情!
出了小区,我没打车,也没坐公交;心里不是太伤心,只是气得不行!有种“我将有心照明,奈何明月照阴沟”的感觉。
走了好一会儿,我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杨东林给我发了短信。
“王宇,干爹只能保证不让他死,但让他出狱的话,干爹实在做不到,希望你能体谅干爹的难处。”
看着短信,我心头莫名一喜!但又想,不能出狱,那不就是无期吗?蓝姐和肥姐,能接受这个现实吗?
我又问杨东林:“干爹,就没有退让的余地了吗?你多少给我们一个盼头吧?”
“无期,已经是我最大的退让了,我是坚决不能放他出来的!”
我又问他,为什么不能放出来?他到底犯了什么事?
杨东林只说:你不要问了,在监狱里,我让他吃好喝好,安度晚年就是了。
我不甘心,再给他发短信,他就不回了。我知道,凭我这干儿子的面子,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我上公交,去了蓝姐家;别墅的院子里,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
那是蓝姐和夏雨种的,特别漂亮,像她们姐俩一样漂亮。
打开门,客厅没人;我去了蓝姐房间;她坐在床上发呆,脸上挂着干涸的泪斑。
“姐。”我叫了她一声。
她木木地转过头,看见我,又哭了。
我过去,伸手给她擦眼泪;她闭着眼,哭得都虚脱了。
“小宇,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会这么对我们?我们家从没做过坏事的……”
我搂着她,心疼死了;她每次哭,对我都是一种折磨;我岔开话题说:“肥姐呢?她还好吧?”
蓝姐就拼命摇头:“肥姐……肥姐已经去给姐夫,准备后事了……”
“啊?”我大吃一惊,就说不用啊!姐夫不用死了!
“小宇,别闹了,这种事,不好开玩笑的……”
“真不用啊!我都打点好了,是无期,不用死。”
蓝姐这才抬起头,惊慌地看着我:“真的吗?你别骗姐!是你那个老师吗?他真有这么大能力吗?”
我就说甭管是谁,反正姐夫不用死了!
那一刻,我从蓝姐脸上,看到了久违的微笑。
或许我带来的消息,不是太好,但相比于死亡来说,已经足够让人欣慰了。
她搂着我的脖子,想哭;我就凶她:“不准哭!”
“哇……为什么不让姐哭?姐高兴!哇……”她一边哭,一边咬我肩膀。
虽然疼,但我没阻止她;她压抑了太久,需要尽情地释放。
我虽然理解不了蓝姐和肥姐家的感情,但我知道,他们是蓝姐至爱的亲人。
所有的事情,渐渐归于平静。
法院判了姐夫无期,肥姐回了老家,照顾姐夫的父母。
夏雨从同学家回来了,她还是以前那样,大大咧咧,完全不知道,在这个家里,曾出现过一次巨大的劫难。
蓝姐的心情,也渐渐好起来了;她吃得多了,脸色红润了,也爱打扮了。
高考前一天,我和蓝姐去看望了姐夫;他在监狱里住单间,有烟抽,还有书看,倒也活得自在。
只是我俩一直不对付,他还是骂我走狗,又劝蓝姐,千万不要和我这种人渣在一起。
呵!我当着他的面,就亲了蓝姐一口!我就是要气他,狗咬吕洞宾!
蓝姐红着脸,打我,说我流氓;又说当着姐夫的面,一点数都没有。
姐夫在玻璃对面,气得跟吃了炸药似得,说要弄死我!
后来他就被狱警拉走了,蓝姐还生我气,说我任性。
转眼间,要高考了,我和蓝姐紧张的一夜没睡。
夏雨却心大的要命,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早上蓝姐叫都叫不醒。
吃过饭,我们去了考场;很壮观,人山人海的,各种小摊贩堵在路上,车都开不进去。
我们下了车,送夏雨去考场;她没心没肺的,拉着蓝姐说:“姐,你看,那儿有帅哥;姐你看,那个长得也不错!”
蓝姐就打她,说马上该考试了,还没正经!
送完夏雨,我们回到车里,蓝姐就攥着我的手,我知道,她紧张的要命。
因为夏雨不仅仅是她的妹妹,更是她的女儿;作为一个母亲,她对夏雨充满了期望。
上午快考完的时候,蓝姐就坐不住了,她把我拉下车,站在学校门口,紧攥着我的手,朝里面张望。
我就说:“你紧张个什么劲啊?”
她就气呼呼地打我,说我没心没肺。
我就说夏雨那么聪明,一定能考个好成绩的,反正我对她放心。
蓝姐就说我是“马大哈”,又说我不关心夏雨,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我不服,就跟她闹;人太多,她不太好意思,就玩阴的,老是偷袭我。
我俩闹得正欢实,就听见有个人叫我:“王宇,你怎么过来了?”
那是杨东林的声音,蓝姐听了,几乎条件反射一般,躲在了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