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那年,我通过做家教,认识了蓝姐。
那天她穿着枣红色的针织衫,带着墨镜,背靠在一辆红色的宝马前,长发飘飘,引得过往学生,纷纷侧目。
远远地,我就看见了她,但不敢确定,就打了个电话。她似乎也看见了我,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冲我招手;笑的很甜,像春日里的阳光。
如果这世上真有一见钟情,那我和蓝姐的相遇,就属于命中注定。
“哎,王宇是吧?”蓝姐很大方地跟我打招呼,声音甜甜的。
“嗯,您是夏蓝姐吧。”我是个穷学生,看到美女就拘谨的要命。
“呵,走吧,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蓝姐是个很高贵的女人,从言谈举止中就能看出来。她有个上高二的妹妹,学习成绩不理想,蓝姐见我的目的,就是给她妹妹,找个好点儿的家教。
那是我跟蓝姐第一次吃饭,我们聊了很多,基本都是她问我答,偶尔我也会主动说两句。
她对我还是挺满意的,说:“海大的学生,都是国家栋梁,给她妹妹做家教,真是大材小用了。”
我笑了笑,被她夸奖,感觉挺不好意思的;就转移话题说:“蓝姐,叔叔阿姨呢?一般找家教,都是家长出面的。”
听到这话,蓝姐的手抖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很快就恢复过来,笑着说:“父母在外地做生意,顾不过来。”
我点点头,没细问;蓝姐也沉默了,看上去有些忧伤。
然后我俩就闷着头吃饭,气氛挺尴尬的。
快吃完的时候,蓝姐突然开口:“哎,你长这么帅,女朋友也应该挺漂亮的吧?”
我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她就问我这种隐私问题。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看上我了。
当时我低着头,红着脸说:“还没女朋友呢。”
扑哧……
蓝姐捂着嘴,笑着说:“我不实在,长这么帅,没女朋友谁信啊?”
我说:“真没有。”
蓝姐看我不像撒谎,又说我眼光太高,太挑剔了。
我挺无语的,我哪儿是眼光高啊?之所以不找对象,还是因为家里穷,没自信。
临走的时候,蓝姐给我留了地址,让我明天放学就过去;纸条带着香味,和蓝姐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跟蓝姐分开之后,一整个下午我都乐呵呵的。
宿舍哥们问我:“啥事儿这么高兴?”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手里握着蓝姐给我的纸条,跟中了邪似得,不知怎么,脑子里全是她的身影。
第二天上课也是心不在焉的,脑子里总是幻想着,下午到了蓝姐家里,要是能和她发生点儿什么,就是死都值了。
但幻想终归是幻想,纯吊丝心理而已。
下午放学,我连饭都没吃,路边买了个烤地瓜,往书包里一塞,就急着坐公交,去了蓝姐家里。
蓝姐家住在临海的别墅区,很好找,门口停红色宝马的就是。
当时蓝姐站在门口,大老远就冲我招手。
看见她,我心里暖暖的,在富家小姐里面,很难有像她这么平易近人的。
进门的时候,蓝姐问我吃饭了没?
我说:“吃了。”
蓝姐就皱着眉说:“鬼扯,你们五点半放学,从学校到这里20分钟,现在还不到六点,你哪儿有时间吃饭?”
她真是个细心的女人,被她一说:“我脸就红了。”
蓝姐家装修的很豪华,特别干净;客厅的电视开着,沙发上坐了个女孩,酒红色的短发,修长的大腿翘在茶几上,手里拿着一包零食,嚼的有滋有味。
蓝姐换上拖鞋,对女孩喊道:“夏雨,王老师来了,赶紧过来认识一下。”
“哦。”女孩应了一声,手里攥着零食袋,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睛却还盯着电视。
“你这丫头,少看一会儿能死啊?”蓝姐埋怨了一句。
女孩俏皮地伸了伸舌头,转头看我的时候,她愣了,我也愣了。
我愣是因为夏雨和蓝姐长得太像了,跟双胞胎似得,一看就是美人坯子。
夏雨傻傻地看着我,但脸上的俏皮,瞬间就被愤怒代替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夏雨就将手里的零食一摔,气呼呼地走进卧室。
“咣当”一声,卧室的门被狠狠关上了。
“这……”我有点儿发懵。
蓝姐脸色也不好,嘴里埋怨说:“这丫头撞什么邪了,刚才还好好的。你先坐着,我去看看情况。”
我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演青春偶像剧,我看不到心里去,总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感觉。
不一会儿,卧室里就传来了争吵。
“不是说了吗?家教要给我找长得帅的,像韩国明星那种!”
“王宇挺帅的啊,我看不比那些韩国明星差。”
“土鳖,明明就是个土鳖!你看他那身打扮,跟种地的农民似得,看着就让人讨厌!”
“你是找家教,不是找对象;人家王宇是海大高材生,能屈身过来教你,不错了。”
“切!谁稀罕,一身乡土气息,哪个村儿里蹦出来的?姐你出去看着点儿,小心家里东西别被偷了。”
听到这里,我他妈真是够了!
我没招谁、没惹谁,她凭什么这么说我?
当时我想冲进卧室,好好跟她理论一番;刚起身,我就放弃了,蓝姐人不错,我不能撕破脸皮。
我提起书包,本来打算要走的,这时卧室里又传来一阵争吵。
“姐,你别什么人都往家里领,那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小雨,你别胡说,王宇挺踏实的,不准你污蔑他。”
“切,穷人都贱!他来咱家,指不定什么目的。”
“你住嘴!”
蓝姐生气了,语气很冰冷;夏雨那个野丫头,也不叫唤了;卧室里很静,偌大的房子,空旷的要命。
我想我该走了,那时的我,挺没骨气的;被别人侮辱了几句,眼泪就下来了。
提起书包,我朝门外走去,脚步有些沉重,开门的时候,发出“吱”地一声。
海边的空气有些湿润,打在脸上,吹着眼泪。脑子里浮现出很多画面,我生活的村庄,种地的父母,憨厚的老乡……
他们善良朴实,不偷不抢;怎么到了富人眼里,他们就变得“贼、脏、坏”了呢?
我是个软弱的男人,面对侮辱,没有反抗,只是灰溜溜地逃离。我甚至不敢回头,生怕她们追出来。
可有的时候,却怕什么来什么,越不想面对的,就越会出现在眼前。
刚出别墅没几步,我身后就传来一声厉喝。
“站住!”
我赶忙擦干眼泪,转过头,就看见夏雨拿着棒球棍,气势汹汹朝我跑来。
“夏雨,你到底要干什么?”蓝姐跟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
我转过身,死死盯着夏雨,不知道她要闹哪一出。
夏雨握着棍子,捅了捅我的书包说:“偷了东西就想走?”
我冷脸说:“我没偷!你不要太过分。”
夏雨不依不饶,嚷着要搜身。
蓝姐又气又累地跑过来,朝夏雨举起巴掌,没忍心打,就狠狠推了她一下说:“夏雨,你够了!”
接着又对我说:“王宇,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事情会这样,都是姐不好。”
我心里虽然有气,但不是针对蓝姐,看她满脸愧疚,我也不好意思发火。
可就在这时,夏雨一把将我的书包拽过去,拉开拉链,呼啦一下,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一毛的硬币蹦的满地都是,课本被风吹的“哗啦哗啦”响,烤地瓜摔得跟屎一样……
夏雨用棍子扒拉着,嘴里不停念叨:敢说没偷?让我找出来,非抓你蹲号子。
我攥着拳头,气的浑身发抖。虽然我反对打女人,但在特殊情况下,也绝不承诺放弃使用武力。
蓝姐看我攥着拳头,顿时吓得搂住我胳膊,一边拍着我后背,让我消消气;一边骂夏雨混蛋,让她赶紧把我东西装起来。
夏雨不闻不问,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什么,挺生气的,就拿棍子把地瓜戳了个稀巴烂。
“包里放地瓜,真是条埋汰狗,穷吊丝!”夏雨扔下一句话,扛起棍子,扬长而去,没有一丝愧疚。
泥人还有三分火,看着她猖狂的背影,我猛地就朝她冲了过去;可蓝姐却死死抱着我胳膊,哭着说:王宇,对不起,你要打就打我吧……
我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给我让开。
蓝姐死死抓着我,说夏雨是她妹妹,她犯错了,姐姐应该站出来承担。
我当时气昏头了,就冲蓝姐吼道,你他妈给我滚开!
蓝姐紧抓着我不放,我猛一用力,蓝姐被我甩在了地上。
眼看夏雨就要进门,我赶紧冲上去,这时就听见蓝姐哭喊道:“打女人,算什么本事?你还是不是男人?看我们姐妹俩好欺负是不是?”
我脚步急停,脑子嗡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着蓝姐;我真没想到,她能这么说我。
那一刻,我面如死灰,心里对蓝姐的怨恨,甚至超过了夏雨。
我本以为,她是个明事理的人,却没想到,黑白不分!
蓝姐低着头,坐在地上抹眼泪;我脑子嗡嗡的,机械性地走回来,捡地上的东西。
不一会儿,蓝姐不哭了,她走过来,帮我抠地上的钢镚。
“那个……”蓝姐想跟我说话,我直接将头扭向一边。
“那个,这是你手机吧?屏幕好像碎了。”蓝姐转到我身前,手里拿着我的山寨机,电池都摔出来了。刚才盖在书本下面,没注意到。
我又羞又怒,一把将手机夺过来,觉得丢死人了;因为那会儿,大学生都用三星、诺基亚什么的,我用山寨机,都不好意思在人多的地方打电话。
东西装好了,我提起书包就走,蓝姐想拽我,我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有些害怕,但还是跟在我后面。
走了两步,我突然停下来,从兜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50块钱:“给你,昨天的饭钱,咱们互不相欠。”
扑哧……
蓝姐脸上挂着眼泪,却捂嘴笑道:“幼稚!”
我说你拿着,没心情跟你笑。
蓝姐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跟个孩子似得。
“爱要不要。”我将钱一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次之后,我发誓再也不要见到蓝姐了,她和她妹妹都是坏女人,我恨透她们了。
起初的几天里,我刻意控制自己不去想她,因为只要一想,肚子里就窝火。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蓝姐的一颦一笑,又如梦魇般,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觉得自己真是贱到家了,她那么伤我,我还想她,我他妈真有病。
不过我和蓝姐不会再见面了,闹得那么僵,躲着还来不及呢。
虽然我有时也幻想,能和她来场偶遇,冰释前嫌,然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生个娃啥的……
但这种想法,也仅停留在我晚上撸管的时候。
可命运是奇妙的,谁都猜不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是第二个周六的下午,蓝姐竟然主动来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