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噼里啪啦地脆响,倒很是符合乔乔从前蛮不讲理的脾气。
“这次只是些害疹子的药,若下次的话,我倒是情愿一壶毒药同母亲与妹妹共饮,共赴黄泉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乔乔胸口这次见了些起伏。
她不气吗?她不恼吗?
从前的旧账已经让她那样深刻,她焉能忘却?
可持善师太慈悲为怀,信奉作恶的人会自己坠入阿鼻地狱,教乔乔谦卑隐忍,保护自己。
她告诉乔乔,不去针对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不代表懦弱,而是要找准时机。
找准她们犯错的时机,再狠狠地报复回来。
可若再有下次,乔乔却觉得自己不会再听持善师太的话隐忍更多,便是真的早早同归于尽又能如何?
大抵是“共赴黄泉”几个字戳到了王氏的心窝,她惊疑不定,更是怀疑这茶水会害人性命。
她又唯恐这红疹会攀到乔娆如花的脸上,赶忙让人去请大夫来,又匆匆带着乔娆离开。
潇碧愣住了眼,许久才上前问:“姑娘,你没事儿吧?”
乔乔摇头。
她看到王氏那样怕死的模样,心中亦是感到可笑。
她真是傻,若真魔怔之下吃了毒丸,岂不是要让她们更加高兴了?
原来活着竟是这般地可贵。
“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潇碧有些忧心得问。
乔乔徐徐舒了口气,低声说道:“我有的是办法。”
毕竟和书里不一样的是,她连自己都能改变了许多,其他的事情自然更应该要去努力尝试。
***
乔乔答应了要为乔旧拉媒保纤。
可她到底是个闺阁女子,真要扮起那媒婆的角儿,竟也不那么容易。
趁着夏茹惠进宫看望太后时,乔乔便假做与她花园中偶然相遇。
乔乔故作犹豫与潇碧道:“初七那日去仙芳林踏青,三皇子也要去,却不知要带哪个姐妹一同前往才好?”
潇碧问:“姑娘想带谁便带谁,为何做这等纠结?”
乔乔压低了声儿道:“那是不同,三皇子到底是我哥哥,我也希望为他择个温柔贤惠的嫂子,到时候好拉拢他才是,所以这人选自然不能随便了,不然你以为不沾亲带故哪个女子能有机会亲近我六哥哥?”
夏茹惠听得心口突突直跳,眼见着乔乔要拐着弯子离开,更沉不住气地上前去拦。
“呀,乔大姑娘方才说要去仙芳林踏青?”
乔乔谨慎地闭上了嘴。
夏茹惠登时一把握住她的手道:“我与娆儿平日里感情甚好,四舍五入与乔儿感情亦是如姐妹一般,你去踏青怎可不带上我?”
乔乔嘀咕道:“可机会这样的难得,若带了你,我又怎好带其他人……”
她的话更是让夏茹惠心中一喜。
只带一个,那必然是在为哥哥选嫂子了。
别看乔乔与乔旧传言关系不好,但夏茹惠都听说了,这三皇子一恢复身份,便还邀请乔乔上门去做客咧,可见他对这个妹妹半点也没少过对乔娆好。
乔乔抿了抿唇,“夏姐姐看着也是温柔贤淑的模样,倒也不是不可以……”
夏茹惠半是无赖道:“那就这么定了,初七那日我本来也要去的,到时候妹妹来我府上咱们一起。”
乔乔头一次干这等拉皮条的事儿,面上看着淡定,实则掌心早就生出了冷汗。
她勉勉强强答应的模样,更让夏茹惠捡到了宝一般高兴。
待送走欢欢喜喜的夏茹惠后,乔乔才吁了口气。
潇碧低声道:“姑娘成全她与三皇子,日后果真能与三皇子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乔乔极是笃定地点了点头。
这方面她却不曾怀疑过乔旧撒谎,毕竟他若想她去死,他也不必费力从她嘴里抠那药丸。
想到当日的情形,乔乔难免又感到一丝淡淡的尴尬。
谁能想到她最狼狈难堪的丢脸模样都被他给瞧去了,他的心中自当是快意了才是。
只道白日里不能背后说人,甫一踏上去往沉薇宫的长廊,便叫乔乔在这条长廊上遇见了乔旧。
他恢复了三皇子的身份之后,自然是频繁在宫中进出,这么一次的偶遇也不足为奇。
只是他的穿戴俱是皇子的服饰,看上去便一副贵质风流的气派,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
途中并未朝乔乔看来一眼,少年面色冷淡,目不斜视,目光落在前处,周身俱是生人勿进的气息。
眼看着与乔乔擦肩而过,乔乔拧紧手里的帕子生出一抹迟疑。
“我方才帮殿下办妥了件事情。”
乔乔小声地说了一句,声音低到她都以为对方会听不见。
岂料乔旧停下了脚步,似察觉到是她,这才缓缓侧眸看来。
乔乔想到自己都还没先问过他便自己做主,这会儿才渐渐感到几分不安,带着几分询问的意味道:“下个月初七,想约殿下去仙芳林……”
少女今日穿着水粉襕裙,面色鲜润。
她仰眸望着他,语气带着几分央求。
而后才慢慢说出了企图,“还约了茹惠姐姐。”
她眨了眨眼,在这宫闱之内不敢将话说破。
便是他想和夏茹惠培养感情,只怕也少不得她这个刺眼的蜡烛在场。
毕竟好歹她与他曾经还有着兄妹的名义,便是大庭广众之下有所往来,也没甚好忌讳。
她帮他们两个充当掩护是再合适不过的。
乔旧看着她那双柔妩的水眸,不禁想到她泪眼朦胧望向自己的情形……
乔乔却渐渐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你的手……”
她慌得忘了带上尊称,忙又改口道:“殿下的手?”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乔旧右手被人啃咬过的食指上,虽不再继续淌血,但齿痕愈深愈烂,看上去很是触目惊心。
像是被什么凶兽给咬过似的。
乔乔赶忙抽出帕子想要给他包裹住伤口不暴露在空气中,可正要递出去时才意识到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卑贱的乔旧,不是她施舍他一点同情,他便该对自己摇尾乞怜。
她捏着帕子的手指顿时就停在了半空中。
他垂下眼睫,倒是再自然不过地接过那粉色帕子,然后一圈一圈裹在了自己的食指根部。
“你不说险些就忘了,是还有一些疼。”
他看着自己的食指,语气漫不经心地道。
裹到末了,帕子他却无法单手扎系,目光复又巡睃到乔乔脸上。
乔乔愣了愣,下意识地顺从他眼神的示意,按住他指下的帕子,将那帕子的两端抽出,仔仔细细地系上一个活结。
为了方便动作,她难免又凑近他一些,再近一些。
她低着头认真而仔细,乌发被滋养得漂亮而柔顺,让人想要抿上一口,尝尝她的香气。
她系好了结,抬眸见他仍旧看着自己,又有些一头雾水,“可是我安排得不对?”
乔旧声线低磁,缓缓答她,“你做得很对,我正缺一个这样的机会。”
话了,少女瞬间松了口气。
她雪白的脸蛋被庭院斜照进廊下的阳光晒得微粉,看上去又像是娇羞。
乔旧按了按食指上的伤口,按得一阵刺痛。
仿佛得到了几分慰藉一般,他的神色愈发不可捉摸。
“定在初五罢。”
连两日的功夫似乎都等不及,且他的语气也没有任何不满。
乔乔只能妄自揣测,关于与夏茹惠的约会,他似乎亟不可待?
确认下这事情,乔乔便往那沉薇宫去见沈慕幽。
当日未能离开京城的原委这会儿才得了机会桩桩件件仔细交代,至于后面受了些刺激的事儿乔乔也不欲让表姐为自己忧心,索性也省略了一些。
“上一次出了点小差错,所以没能离开京城……”
乔乔拧着帕子,问了问老柳的近况。
沈慕幽似有些心不在焉地道:“老柳……他很好。”
乔乔心口松了口气,又低声询问,“那下次……”
她话未说完,便突然听见外面窗口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鹦鹉大声喊叫:“无妄之灾,或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灾!”
那鹦鹉看着寻常,被关在黑色铁笼中,一只眼好似幽幽地盯着殿内的情形。
它翻来覆去地喊这句话,让沈慕幽神情愈僵。
这段话出自易经中的无妄卦。
说的是邑人将自己的牛拴在外面,结果却被路人给牵走了,这就是邑人的无妄之灾。
眼下却会有人将乔乔当做是那头牛。
“无妄行,有眚,无攸利!”
有人在警告她最好不要肆意妄为,否则弄丢了他的牛,大家都无利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