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妙刚把儿子哄睡着回到姚氏屋里,打算陪她娘再说会儿话,就听吉平跑进来说了这个消息,当即大惊失色,“舞弊案分明是傅……怎么会查到刘尚书头上的?”
吉平道:“小人也不知啊,现在外头到处都在传,说刘尚书已经被捉拿下狱了,刘家还不知乱成了什么样子。”
变故来得太快。
姜妙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刘婉姝,白天还那么憧憬跟人到处玩的小公主,突然之间父亲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下了狱,她一定很难受吧?
“吉平,你去套马车。”姜妙吩咐。
姚氏惊道:“妙娘,这大晚上的,你去哪?再说这么大的事儿,你一个弱女子怎么帮得上忙?”
“我帮不上,厂公能,我现在就去找他。”姜妙神情焦急,已经顾不上旁的,只交代了姚氏几句,请她帮忙看一下西厢房里已经睡熟的小宝防着小家伙突然醒来要喝水尿尿,便匆匆出了门。
吉平套上马车,载着姜妙快速前往肖府。
夜市才刚开始,然而一路走来,到处只听得百姓在说刘家的事儿。
原本刘尚书是清白无辜的,跟这件事毫无关系,可坏就坏在,他是上一届科举的主考官,现在又成了姜云衢的岳父,姜云衢如今摊上舞弊案,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怀疑是他。
想到这儿,姜妙不禁黑了脸。
这对母子,都是害人精,一个害得她未婚先孕毁了整个人生,一个害得刘尚书无辜背锅,整个刘家人心惶惶,现在还不知结果如何,要有个三长两短,姜云衢可算是造孽了。
……
肖彻早在第一时间得知了刘尚书被捉拿下狱的消息,这会儿正在德荣堂和老爷子商量对策,就听冯公公进来禀道:“厂公,夫人过来了。”
因着已经开始走三书六礼,冯公公对姜妙的称呼便也换了。
肖彻大概猜到了姜妙的来意,微微颔首,“把人接去修慎院。”
他又与老爷子聊了几句,到修慎院东次间时,就见姜妙惨白着脸坐在靠背椅上。
“夜间凉,怎么不多穿些?”肖彻一面说,一面从黑檀木挂衣架上取过自己的披风走过来给她披上。
“厂公。”姜妙抬头看他,“刘家的事儿,你听说了,对不对?”
肖彻点头。
“当初暗中帮助姜云衢舞弊的人是傅经纬,不是刘尚书。”姜妙急切道:“这事儿我可以作证。”
肖彻在她旁边落座,拉过她微凉的小手放在自己掌心捂着,声音缓稳,“别太担心了,我会尽量想办法的。”
“可是,都察院为什么会查到刘尚书头上去呢?那个时候,姜云衢都还没入京,他怎么会认识刘尚书,又哪来的书信往来?”对朝政一无所知的姜妙满心纳闷。
这其中水很深,关乎朝臣们的站队问题,也关乎崇明帝对阉党不除不快的决心。
肖彻不好直接跟她解释,见她急得不得了,便轻声问,“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姜妙略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显然还没从刘家的变故中缓过神来。
肖彻又道:“我陪你。”
“好。”姜妙点头,她确实是很关心刘婉姝到底怎么样了。
……
同一时刻,礼部尚书府。
刘尚书被捉拿下狱,整个刘家上下乱成一锅粥,刘夫人哭晕了过去,这会儿是二少奶奶梁氏在主持大局。
然而过门多年头一回得见这么大阵仗,她也是有些慌了手脚,嘴上呵斥着吓得瑟瑟发抖的下人们,自己却不知该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儿。
刘婉姝被孔嬷嬷几人锁在闺房里不让出来,她一个劲地拍门,一边拍一边哭。
孔嬷嬷哪听得自小看大的姑娘这么哭,可她也是没法子,老爷生死未卜,夫人又晕厥了过去,府医正在探脉,眼下她们能做的,唯有看好姑娘不让她出来乱跑。
“嬷嬷,你让我出去!”刘婉姝哭得声嘶力竭,“我要见爹爹!”
“姑娘。”孔嬷嬷红着眼圈道:“老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儿的,你别哭,哭花了小脸就不美了。”
这时,门房有个小厮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孔嬷嬷,姑爷来了,就在角门外,说要见咱们三姑娘。”
孔嬷嬷一怔。
姜云衢是科考舞弊的主角儿,老爷都被抓了,他怎么还能出现在刘家,难不成是逃出来的?
想到这儿,孔嬷嬷老脸一绷,“不见,让他滚蛋!”
刘家会遭难,全都因为那个丧门星,他现在居然还有脸来?
“是相公。”刘婉姝忙一把抹了泪,“他一定是来救爹爹的,嬷嬷你让我出去见他。”
“姑娘。”孔嬷嬷尽量地软着声音,“姑爷不是什么好人,现在又是敏感时期,你不宜见他。”
“他不是好人,可他对我好。”刘婉姝道:“我平时说什么他都会听的,我让他救爹爹,他肯定会救,嬷嬷,你就让我出去吧,求求你了。”
孔嬷嬷铁了心,“今儿姑娘说什么,我都不能让你出去。”
刘婉姝一咬牙,“你不让我出去,我就一头撞死在屋里!”
说着,抱起一个绣墩“哐哐”往地上砸了两下。
孔嬷嬷大惊失色,忙掏出钥匙打开门,得见姑娘安然无恙,她才猛地松了口气。
刘婉姝却趁机推开她微胖的身躯,一溜烟朝着角门方向跑。
“哎,姑娘!”孔嬷嬷忙叫上几个丫鬟一块儿追。
刘婉姝来到东角门外,就见姜云衢骑在一匹枣红马上,角门两旁明亮的风灯照得他乌发凌乱,显然来得很急。
刘婉姝仰头看他,小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相公,你是来救我爹的吗?”
哭得太狠,说话时鼻音很重。
姜云衢眯眼看了看她,随即唇角微勾,“对,快上马,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哦。”刘婉姝吸吸鼻子走近马儿,被姜云衢一弯腰就给搂了上去,斜坐在他前面。
之前为了攀上权贵,姜云衢还特地学了骑马。
害怕掉下去,刘婉姝只能用力贴着他的胸膛,然后伸手圈住他的腰身。
被抱紧的瞬间,姜云衢微僵了僵,随即双腿一夹马腹,马儿扬起蹄子就飞奔着离开了刘家。
孔嬷嬷几人追出来时,那二人早消失在了夜色中。
眼前一黑,孔嬷嬷忙惊叫着,“快快,再多叫几个人出去找姑娘!”
姜妙是陪肖彻骑着他的赤风马过来的,一到便得见孔嬷嬷站在角门外,一张老脸煞白煞白地四处张望,时不时有丫鬟和小厮回来向她汇报着什么。
被肖彻抱下马后,姜妙急忙奔向孔嬷嬷,“情况怎么样了?”
“哎哟,夫人您来得正好。”孔嬷嬷仿佛见到救星,险些就给她跪了。
姜妙忙一把将人托住。
孔嬷嬷老泪纵横,“夫人,我们姑娘被姑爷给掳走了。”
“掳走了?”姜妙皱起眉。
“就在你们来前的一刻钟左右。”孔嬷嬷道:“老爷被抓走后,夫人哭晕过去,到现在都还不省人事,二少奶奶又得在内宅主持大局,都管不到姑娘头上来,我已经尽量让人出去找了,但还是没有结果。”
肖彻走过来,问她,“一刻钟前走的?”
孔嬷嬷忙不迭点头。
肖彻又问:“怎么走的?”
“骑马。”孔嬷嬷道:“姑爷是骑马把我们姑娘给掳走的。”
“去了哪个方向?”肖彻再问。
孔嬷嬷伸手指了指姜云衢带着刘婉姝离开的方向,满心焦急道:“厂公,求求您一定要帮帮我们。”
姜妙转头看向肖彻。
肖彻说:“先离开此处。”
他毕竟是东厂的人,这种时候出现在刘尚书府不合适。
姜妙明白他的顾虑,安抚了孔嬷嬷几句,让她不必忧心,便又上马随着肖彻走了。
路上,姜妙问他,“刘尚书都被抓了,姜云衢为什么还能出现在刘家?”
“很明显。”肖彻道:“皇上的重点是刘尚书,所以先派人捉拿的他,姜家那头去得晚,让得到风声的姜云衢逃出来了。”
“那他逃便逃,为什么要掳走刘婉姝?”姜妙心中懊恼。
白天还跟她们一块儿逛街,临别时变着法子让她来找她的小公主,突然就出了这样的变故,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猝不及防了,她完全没有准备。
俩人回到肖府时,冯公公正焦急地等在修慎院外。
得见肖彻,他忙上前来,青着脸道:“厂公,先前刘公公来传了圣上口谕,说此次科考舞弊案,全权交由三法司承办,东厂不得参与。”
南齐三法司:都察院、刑部和大理寺。
看来崇明帝是铁了心要拿刘尚书开刀杀鸡儆猴震慑东厂。
肖彻嗯了声,又对姜妙说:“夜深了,我先送你回去。”
姜妙本想问,就这么走了,那刘婉姝怎么办,可她刚才也听到了,崇明帝禁止东厂参与这个案子,而姜云衢正是舞弊案的主角,肖彻一旦安排人去追,便等同于忤逆了圣意,正好就能被崇明帝捏住把柄。
所以话到嘴边,她还是咽了回去,不想开口让他为难。
肖彻却直接看穿了她的心思,低声道:“姜云衢冒死去刘家带走刘三姑娘,肯定不会是为了害她,暂且不用太担心她的安危。”
姜妙仰头望着他那双冷静深邃望不见底的眼睛,浮躁的心突然就安静下来。
送姜妙回延寿居再回来,肖彻叫来了自己的几个护卫,这些人都是肖府的,跟东厂无关。
他把他们分成两拨,让其中一拨盯紧刑部大牢,另一拨去追查姜云衢的下落。
……
这厢姜云衢一路策马带着刘婉姝来到西城门,却发现城门早就关了,他只得在靠近城门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订了一间房住下,打算明儿一早城门开了再走。
刘婉姝看着条件简陋的房间,终于意识到不对劲,问他,“你要带我去哪?”
姜云衢把窗户关上,回头望着她,“夫妻本是同林鸟,现在大难临头,婉儿不愿跟我走吗?”
“走?”刘婉姝瞪大眼睛,“你不说去救我爹吗?”
姜云衢冷笑了下。
他现在都自身难保,能救得了谁?
“我不要跟你走,我要去救我爹!”刘婉姝突然站起来,撒丫子就要往外跑。
姜云衢先她一步跨过去把脊背靠在门板上堵住她的去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声音透着一股狰狞扭曲的温柔,“不听话,可是要被惩罚的。”
刘婉姝头一次得见这个样子的姜云衢,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但还是很快重整旗鼓,横眉竖目地对上他,“现在明明是你不听我的话!”
那奶凶奶凶的样子,看得姜云衢唇角冷勾了勾。
刘婉姝怒道:“你不救我爹,我也不给你当媳妇儿了,我要跟你和离!”
“和离”二字,像是刺到了姜云衢的某根神经,俊脸慢慢冷了下来,一双眼阴鸷可怕。
“他们都说你是坏人,亏我还相信你,但是你现在太让我失望了,我不跟你走了,我要和离,我要回家!”
刘婉姝还在絮絮叨叨地说。
姜云衢眸色一暗,拦腰将她抱起,直接扔到里间床榻上,扯下帐幔就把她双手给捆住,然后扒她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