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段仍然不愿被想起的过去,那时还年少轻狂的银风自以为是,才十几岁便收买了太多的人心,他以为自己斗得过自己的母亲,却是在最后被母亲一怒之下差点亲手毒死,将还残留一口气的他放进了棺材里。
若不是他硬撑了过来,若不是暗门的人前来相救,也许这世间便也不再有银风,也不会有凌司炀了吧。
见银风垂眸不语,深暗的双眸闪动着微微寒光,莫钧呼吸一滞,陡然恭敬的开口:“主人,时候不早了。”
“你随莫霖林皇都,不必派人跟着我。”银风回过神,目光微敛。
“主人,这万万不可,就算没人识得您的身份,但毕竟现在不比当年您身为皇子的时候,您现在毕竟是这耀都皇朝的天,总会有意想不到的危机潜伏着,何况近日已经有乱党出现,您独身一人,恐怕……”
“我自有分寸。”银风不打算再与莫钧说下去,转身便走。
“主……”莫钧上前一步。
银风没有回头,纤长的冷漠身影很快便淹没在人群当中。
莫钧叹息,虽然他们对花迟了解不多,但还是听说过一些传闻,但是花迟隐居数年,这忽然出山,定是有原因。
恐怕,朝廷里的动乱才刚刚开始,江湖里的那些预想不到的纷争,也该纷踏至来了吧。
银风默然的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面具之下脸色有些疲惫,十五岁之后,银风的这个身份便不再常常出现,只偶尔在一些时候潜进竹林里向那个女人索要解药还必须大打出手时才会现身,因为他不想用那个皇帝的身份去面对那个女人,因为她会得意,得意的大笑着说他现在的无情无义现在的冷漠都是被她逼出来的,说她是为了他好,说做帝王就应该没有心,说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教会了她什么叫残忍什么叫无情!会得意的叫他儿子,还会笑得一脸阴阳怪气的说着那些他早已麻木的不堪话语。
他恨拓跋玉灵,恨自己的母亲,恨一个可以亲手把自己的儿子推向深渊的母亲,铲除整个拓跋氏和所有凤凰血几乎成了他半个人生的目标,他坐拥江山,仿佛仁德爱民,却只有懂他的人才知道众多苍生在他眼里不过蝼蚁,一颗一颗任他操纵的棋子罢了。人人都说耀都皇朝的那个年轻的皇帝嗜白如命,看起来柔弱单薄,不过就是长的好看些罢了,不过就是笑起来能迷惑太多人罢了,曾有很多人不服如此一个看起来柔弱的帝王,然后一夜间那些人便消失了,府邸血流成河,满门被诛。
凌司炀,是踩着一条血路活过来的,他不是没有死过,他死过很多次,只可惜老天爷有意让他继续活下去。
而银风,本该在他身上的子母蛊毒被解了之后,就没有必要再出现了。
可是最终,银风还是被一个他曾最不愿看见的理由引诱了出来,那个会疼他,会牵住他的手,会猖狂的要保护他,会亲手给他做吃的,会为了他冒着生命危险替他解毒的女人……
他曾真的想要杀了她。
可终究还是心软了一次,犯了他的大忌,却终也还是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就只能看到那个女人的尸体。想像不到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死了,那会怎么办?无法想,还是不敢去想……
他还记得那日在火光漫天的木阳城外,当他赶上去踢开莫痕对苏瞳那致命的一箭时,他有多庆幸自己的及时。
银风的再次出现,甚至是明目张胆的如此出现,只恐怕有些事情就无法随便就能终结得了。
他承认自己终于还是懦弱了一次。
他不敢在那个女人面前承认自己是谁,只能无赖的以着银风的身份跟在她身边。他动摇过,想过告诉她,可是那天在马车里,她通红着双眼满眼冰冷的说着的那些话,终也还是让他不得不继续隐瞒。
尽管,他听得清清楚楚,她说她可能会真的恨他,因为她不喜欢欺骗。
“苏瞳……”脚步停在客栈门前,银风忽而叹笑,仿佛笑得有些无奈:“但愿,你不是我凌司炀的劫。”
他不懂什么是爱情,因为银风也一样没有心,不懂爱,不敢爱。
他或许也是有着许多不甘心的。
不甘心自己的无情无义,不甘心自己被她骂做不懂感动,不甘心自己表面风轻云淡私下却是魔鬼般的日子,不甘心心底的那一片死寂,他只想,试着过一下,人的生活。
缓步走进客栈,他闭上眼停顿了一下,垂眸看了一眼手上拎着的纸包,便转身叫住一个小二:“过来,把这些药拿去熬半个时辰,然后送上去。”
“哎,是!”那小二一边接过药,一边笑嘿嘿的接过银风扔到他手里的碎银子,转身就要走。
却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小二转身叫住正欲上楼的银风:“哎,大爷!跟您一起的那位姑娘刚刚叫我们给烧了水,恐怕此时正在沐浴呢,她说若是您回来了,让我们跟你说声,让您在楼下等一等。”
银风倏然挑眉一笑,不喻理会,催他去熬药,便旋身上了楼。
走至房门前,抬起手欲开门,却仍是顿了一下,毕竟他现在是银风,就这样进去恐怕那女人定会骂人,但是从房间时传来的声音却有些古怪,抬手放在门上,犹豫了一下便推门走了进去。
刚一关上房门,便嗅到浓烈的酒气从屏风后边传来,银风不由猛地转过眼看向屏风那边的身影:“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