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盈儿身子微微一僵,垂下头去,喉咙却是不自觉的发紧。蒋丹这话听着怎么都像是与她说的。当初蒋信之下落不明,自家爹娘可不就是看当初形势不对,以自己相逼让她进宫。那时候她没有出路,眼看着蒋信之也凶多吉少,一时间心死就入了宫。谁知道又会有今日,蒋信之被救出的消息传出来时她的心中真是又喜又悲。喜的是到底那人还留着一条命,悲的是她已经为他人妻,两人之间再无可能。如今蒋信之成为年轻的鲁西大将军,一时风头无两,她却是个宫中汲汲营营的宫眷,此话再从蒋丹嘴里说出来,何其讽刺。
王莲儿见状,微微一笑道:“可不是么?蒋大将军真是年少有为,功勋卓绝,生的又是一表人才,却不知日后是便宜了哪家府上的千金,能得到他的青眼。”
“哪里还轮的上日后?”蒋丹笑的越发开怀:“眼下不就有一点意思了么?”
董盈儿身子一僵,王莲儿一愣,问道:“妹妹这是何意?”
“董修仪可还记得当初与大姐姐走的极近的赵家小姐?”蒋丹笑道:“当初你们三人可是极为要好的。我听闻蒋大将军中意的心上人正是赵家小姐,如今已经求了人去赵府上打听消息。说起来也真是一桩极为般配的姻缘哪,想来我大姐姐也是十分高兴地。”
董盈儿面色已是一片苍白,若非还记着这是御花园,几乎要摇摇欲坠的倒下去。赵瑾?竟然是赵瑾?她进宫这样久,早已看清楚了蒋丹不是个想与的好角色。本来这话她也想要当是蒋丹胡乱攀咬的,可但凡只要牵涉到蒋信之她就忍不住心乱。蒋信之的心上人竟然是赵瑾?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什么时候赵瑾又入了蒋信之的眼?
董盈儿只觉得心里头一片冰凉,当初她青睐蒋信之的事情可是一点都没有瞒过赵瑾,赵瑾知道她的心思还与蒋信之在一起。还有蒋阮,当初待她如此绝情,却是帮助赵瑾和蒋信之,同样是朋友,为何蒋阮要如此差别对待?
她的心里涌出一股深切的不甘和愤怒,还有被人背叛的伤心。只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一般,整个人都仿佛不似自己的了。也根本听不清蒋丹还在说些什么。
“赵家小姐与大哥说起来倒也极为般配。”蒋丹笑着道:“大哥是将军,赵家小姐出自武将世家,怎么看都怎么合适,难怪大姐姐也要帮他们一把了。”
蒋丹自个儿说的欢快,却没有料到身后有人过来,她刚说完这话,便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本殿原以为只有市井村野中的无知妇女才会嚼人舌根,不想这深宫之中的贵眷也会如此,实在是大开眼界。幸好今日赵家小姐和蒋将军不在,否则听到了自己声誉便被人这样无端毁去,怕不会善罢甘休,柳太傅,本殿说的对吧?”
众人倏尔一惊,蒋丹站起身来,只见身后一年轻男子正与一秀丽少年,那稚嫩少年容绮年玉貌,语气含笑而调侃,眸光却有冷意隐现,不是宣沛又是谁。
“十三殿下。”王莲儿几人忙起身行礼,对于皇子来说,正三品的宫妃也要低一头。更何况如今这十三皇子颇得圣宠,连太子的太傅柳敏都给了他去。他身边的年轻男子生的眉清目秀,隐隐有孤傲之色,此刻眼里也飞快闪过一丝愤怒,却是不动声色的道:“殿下说的是。”
这便是附和了。
蒋丹暗暗咬牙,却不知什么时候跑出个宣沛来,她自觉在众人面前因为宣沛失了脸面,一时间有些暗恼。登时便笑道:“十三殿下,这些后宫嘴舌之事,不过是女人之事,十三殿下搀和进来,可就要让人笑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十分不喜欢这个宣沛。她对别的皇子能游刃有余,也不吝惜自己的恭维,可对待这个十三皇子,连好颜色都十分勉强。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能在宣沛身上找到蒋阮的影子,尤其是那一双古井无波的双眸,看人的时候,如出一辙的冰冷,让人觉得心悸。
王莲儿心中暗暗骂了一声蠢货,谁都知道这皇帝如今看重宣沛,偏生蒋丹说话还这般不客气。也不想想这话要是传到了皇帝耳中,皇帝又会怎么想。皇帝自己能责骂宣沛,却是万万不会让一个昭仪来教训皇子的。
“这怎么能算是后宫之事?”宣沛微微一笑:“蒋将军是大锦朝的功臣,昭仪身居宫中,却也能对蒋将军的私事一清二楚,想来对蒋将军也是十分关注的,昭仪一个后宫女子都能关心蒋将军,本殿作为大锦朝的皇子,父皇的儿子,自然也是该多关心关心蒋将军的。”
蒋丹语塞,心中暗骂宣沛狡猾。这话实在是有些诛心了,她一个后宫女人关注人家年轻将军的私事,实在是有些逾越。蒋丹艰难道:“好歹是我大哥……”
“昭仪真是奇怪,”说话的却是一直冷眼旁观的穆惜柔,她生的美,就是太过高傲,此刻依旧冷冷道:“我听说蒋将军进宫领赏,可从没听过进宫与蒋昭仪叙旧,蒋家也没有人前来探望昭仪,真不知昭仪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消息。太后娘娘和陛下都没发话,看来蒋昭仪比陛下的本事还大。”
谁都没有想到平日里的冷美人穆惜柔说起话来如此厉害,几乎要将蒋丹说的哑口无言。宫里处处都是皇帝的人,今日这里的一番话,未必就不会传到皇帝的耳朵。皇帝心中怎么想无人能知,蒋丹此刻却是急了,道:“我没有这般说过,穆昭华你这般说我是何故?”
穆惜柔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一边的宣沛却是笑了起来,站在他身边的柳敏也微微扬唇,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蒋丹无意之中得罪了宣沛,竟是将自己孤立了。没有人会去得罪皇帝看重的皇子,没有人为蒋丹说话,蒋丹此刻处境竟是十分狼狈。
宣沛抚了抚袖子,那眉眼秀气的少年衣冠华丽精致,唇角含笑温柔,语气里却是不加掩饰的冷漠:“蒋昭仪,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你可要记住啊。”
一刹那,蒋丹竟感到一阵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