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中并未听过太子和蒋阮有什么往来,皇帝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萧韶。萧韶自己已经提起要娶蒋阮,蒋阮被送到刑部大牢中他却没有任何动静,当初就觉得奇怪,难不成是留了这一手?皇帝登时就有些气闷。
太子殿下都出来作证了,便就是有两位皇子都为蒋阮说话,情势顿时又出现了变化。
宣朗心中有些焦急,本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事情今日却半途中杀出个太子和宣沛,最重要的是,自从宣沛那番话说出后,宣离看他的眼神已然变了,更是没有要为他说话的意思。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其中破土发芽各自生长,终究会长成一粒无法战胜的毒瘤,而宣离这样生性多疑的人,更是如此。
他朝着皇帝“咚咚咚”的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父皇,儿臣所言句句属实,儿臣不敢欺瞒父皇,父皇明鉴!”
太子漫不经心的看了宣朗一眼,道:“四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本宫和十三弟串通起来一起陷害你不成?”
朝中百官有不得其解的人看向他们,太子和宣朗自来便交好,如今这阵势却是反目成仇?
宣朗却深知,自从上次不知道蒋阮与太子说了些什么后,太子便刻意的疏远他,甚至还贬低她找他麻烦。宣朗知道此事定和蒋阮有关,也正因为此事,宣朗对蒋阮总是存了一两分忌惮。此刻太子不留余地的打压,贤妃今日又不在,宣离不出声,他也只有咬牙自己承受。
太子朝皇帝道:“当日是儿臣在路上偶遇十三弟,一时兴之所至便到了沐风亭,不想看到了方才十三弟说的那一幕。儿臣当时也极为害怕,可是眼下看十三弟年纪还这样小便敢出来作证,儿臣还要做缩头乌龟的话就不配做父皇的儿子,这才出来为弘安郡主作证。”
他这胡话信口拈来,一派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百官都是见识过太子的行事章法的,一时间皆是无言以对。
皇帝憋着一股怒气,正要说话,便听得太子又道:“不过此案疑点颇多,所以儿臣还带来了一人来帮忙,有了此人帮忙,想来此案要圆满解决也是不难的。”
“何人?”皇帝沉声问道。
“来人,”太子高声道:“带金陵圣手夏神医上来——”
便见太监宣声,自殿外缓缓走来一人,着一身清爽的蓝布长衣,约摸二十出头的年轻模样,生的一张讨喜的娃娃脸,腰间一个挎包,到了殿中朝皇帝跪下身来,道:“草民夏青叩见陛下。”
金陵圣手夏青,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此人世世代代都在宫中御医署任职,偏生到了夏青这一代夏青却是个不安分的,他瞧不上御医们保本的医治方法,满脑子的新奇主意,可宫中御医们给看病的主子都是贵人,一个不小心要是治死了人可是要掉脑袋,怎么能容夏青那些新奇的,从未听过的医治办法。
夏青自觉在宫中呆的越久越是受束缚,便辞别家人,自己外出游历,却不知后来拜上迦南山,师从八歧先生,成为八歧先生门下弟子,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得了“金陵圣手”的美名。
如今夏青年纪轻轻,却已经在大锦朝无人不知其名。尽管如此,御医署再次邀请他前来的时候,夏青还是婉言拒绝了。他在大江南北游历,这还是他扬名后第一次入宫。
谁都没有想到太子竟会将夏青给请来,也没有人想到夏青竟和太子有关系。如今夏青前来,又是想做什么?
太子见众人目瞪口呆的模样便是一笑:“各位不必疑惑,本宫认为和怡死的实在蹊跷,就是尸体恐怕也有些不对,恰好夏神医是本宫的故交,本宫请他看了一下和怡的尸体,”顿了顿,他才慢慢道:“不看不知道,一看哪,才发现了有些不得了的东西。”
“你发现了什么?”皇帝神色莫测,太子又是一笑,看向夏青道:“夏神医,将你的发现与父皇说说吧。”
夏青忙恭敬的做了个揖,道:“回禀陛下,草民观和怡郡主尸首,见尸首神情微恙,尸斑也有些古怪,颜色更是奇特。行医者自是要严谨仔细,万万不得错上一处,虽郡主金枝玉叶,草民得以窥见尸身已是逾越,但处事务必不可漏查一处,行医者尤其忌讳管中窥豹,草民便又斗胆细细观看了一回。这一看不要紧,便发现郡主身上嘴唇乌青,身上有细小红斑,四肢并不僵硬,发丝也凝结成块……”
这人是个医痴,絮絮叨叨的一堆听得满殿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偏生夏青自己还浑然未觉,说起症状的时候仍旧津津有味,一本正经。就连皇帝脸上也浮起些不耐之色,终于,等到夏青说完和怡郡主身上的疑点后,才道:“草民观其如此,便知郡主是服用了一种【鲜肌散】,此散无色无味,喂于人口中只要辅以香料熏一熏,便可教人尸身保持刚死不久的状态,草民闻到了郡主身上的香薰之味,断定郡主是被人用了【鲜肌散】。”
“胡闹!”淑妃忍不住道:“什么鲜肌散,和怡分明就是被蒋阮害死的!”
“娘娘稍安勿躁。”夏青却仍是不疾不徐,认真的侃侃而谈:“草民自知其中蹊跷,便用了师父教的办法除去了和怡郡主体中的【鲜肌散】,郡主将那扰乱仵作视线的药物除去后,尸身便不会再说谎,呈现出真正死亡的时间。草民看过,郡主伤口发青,观其时间来看,至少比仵作判断的时间早上一日才是。”
此话一出,金銮殿中一片哗然。
夏青这番话,便意味着早在蒋阮去沐风亭那一日之前,和怡郡主就已经死了。这样一来,蒋阮杀人的罪名根本就不成立,相反,方才宣沛和太子的话倒像是真的。并且,再往深里想,宣沛所说是宣朗和和怡郡主的宫女将和怡郡主弄到沐风亭的,宣朗为什么会和和怡郡主的尸首在一起,岂不是很有可能,和怡郡主便是他杀死的,此番不过是贼喊捉贼的戏码罢了。
宣朗神色大变,然而今日太子与宣沛的出现实在太过突然,本就将他脑子搞得有些浑浑噩噩,再加上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夏青,更是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宣朗本就是无脑之人,不过是依仗着宣离在宫中便宜行事。谁知如今宣离也对他生了隔阂,今日必是打算袖手旁观了,宣朗心中乍乱之下,再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只得徒劳的道:“不是,你在说谎,我是亲眼见着和怡郡主死在她手里的,当时和怡郡主还是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