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这话让二棉厂的工人有几分熟悉感,之前张爱民那王八羔子不就是说要把布料卖出国吗?
怎么又来了这套说辞。
“那你找到下家了吗?”
“还没有。”
“那这不是骗人吗?”
“就是,好歹姓张的还说自己找到一个外国人买他的布呢。”
下面议论纷纷,显然对于阮文的这个策略并不是那么的认同。
邱爱梅脸上有些尴尬,她清了清嗓子,大声的喊了起来,“大家先别嚷嚷,你们嚷什么?阮文既然说能出口,那肯定就能,人家上千万的单子都能出口,难不成还犯得着来糊弄咱们?”
她要是阮文,也得被气死,一个个的生产线上的那点事都没搞明白,就想着来弄清楚出口生意怎么做,这么有能耐咋不上天啊?
“阮文,俺不懂出口,但是你能不能给句实在话,厂子里欠我们的工资,你打算什么时候发?你要是把工资补上,那俺就跟你干。”
这是一句再实在不过的话。
大家都是普通人,最关心的莫过于生计。
有奶就是娘,谁能给他们发工资,他们就跟谁干。
这个提议得到了一群人的响应,这让整个二棉厂的篮球场都沸反盈天,动静大了不止两三分。
邱爱梅试图想要控制场面,但是被阮文给拦住了。
这议论声越来越大,以至于当大家发现阮文没有说话时,所有人又不约而同的闭嘴。
原本还喧闹的篮球场,忽然间就万籁俱寂,只剩下呼吸声。
“如果大家说完了,那我继续说。”
阮文看着那些坐在小马扎上的工人们,有些还是工人家属。其实来参加大会的人不算很多,大家觉得谁接手都一样,干嘛大冷天的来这里听这没用的说辞?
闲着没事的就过了来,整个篮球场差不多汇聚了棉厂一半的工人。
这些人熙熙攘攘挤在一起,都在为自己的前程考虑。
“棉厂拖欠的工资,我会按照每人四十元进行补发,不管你工资是高还是低,就这四十元,多了没有。”
这话又惹得一阵议论纷纷。
这要是放在前两年,四十块钱不少了。
可这不是涨工资了吗?
现在整个棉厂,工资比四十块还要少的真没几个,也就保卫科的那几个保安工资少了点。
这个补发工资,大家并不满意。
“你那么有钱,就按照实际工资补发给我们不行吗?”有工人嚷了一句,“刚才邱主任说了,你几千万的大单子都做了,难道还差这万把块钱?”
第224章 224为富不仁
这话迅速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谁都知道阮文不缺钱,刚才邱爱梅不也说了?大几千万的单子都有。
如今不过是补上他们一个月的工资,就几万块钱的事。不行吗?
阮文可还是二棉厂走出去的大学生呢,当初考上大学,棉厂还资助了她好一笔钱。
如今怎么好意思跟他们计较这万儿八千的钱?
邱爱梅忽然间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她下意识地看向阮文,只见阮文笑吟吟的开口
“差呀,要不你借我?”
那工人看她这模样,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陈主任也在这里,但是她一直没开口,只是安静的看着这些工人们。
这些朴素的工人似乎被染了颜色,不再是她曾经认识的那群人了。
有那么一瞬间,陈主任看向阮文的眼神透着歉意。
是她连累了阮文,如果不是为了她,阮文压根不用蹚这浑水。
或许不该来这一趟,不然二棉厂在她心目中还是那样,而不是像现在……
贪心不足蛇吞象。
阮文的尖锐并没有让工人们安静太久,甚至他们又议论起来。
说阮文如今再不是那个小阮会计,现在都为富不仁了。
这议论声甚至逐渐大了起来,让邱爱梅觉得再这么下去,阮文怕不是要撂挑子不干了。
“安静!”
她吼了一声,但并没有什么用。
阮文倒是平静,她看向了陈主任,“如果我说,我现在不打算再接手,希望您别生气。”
陈主任摇了摇头,她怎么可能怪阮文?
这又不是阮文的错。
在省城,卫生巾厂的那些工人跟着一起创业至今,对阮文只有感激。
阮文会给工人们安排活动,虽然厂子里没有建设配套的电影院,但每个月的工资补贴里面都有电影票钱这一项,每个月都会组织工人大聚餐,有对工人的培训课。
对于去上夜大的工人,她也是支持的。
就连财务科的那三个会计,有一个就是车间里调过去的。
只要有本领,你总能在安心找到适合你的岗位。
阮文是大方的,不止对陶永安这个合作伙伴,对工人她也是慷慨的。
甚至她把赚来的大部分钱,都用来帮助那些素不相识的人。
而如今,他们说阮文为富不仁,放在几年前就是被批.斗的命。
陈主任觉得荒唐可笑,她虽然一把年纪,却依旧有当年一往无前的勇气。
起身抓着阮文的手离开,也不过几秒钟的功夫,等着其他人反应过来,两人已经离开了。
邱爱梅懊恼的拍了下大腿,“你们怎么能这样!”
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早前姓张的贪污中饱私囊有谁敢说一句不是?
姓张的走了,就把气撒在他老婆孩子身上。
如今阮文诚心诚意的想办法来救工厂,结果呢?
说人为富不仁小气得很,把阮文给气走了。
她要是阮文,她也走!
……
陶永安反应慢半拍,等追上去,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已经走到棉厂大门口了。
“那咱们不弄这个了吗?”
其实在陶永安看来,完全没必要。
他们做纸尿裤做卫生巾市场那么好,干嘛非要劳心费力的来搞什么棉厂,这还好人没好报,被这群人骂为富不仁。
脑子里进水才要帮他们呢。
陈主任面色不虞,“部队那边的话,我来解释吧。”
她好歹是烈士遗孀,虽然说话分量不见得有那么大,但这件事由她而起,那就让她来结束吧。
“不用。”阮文倒是没那么生气,大概能让她生气的都是自己在乎的人,棉厂终究只是人生过客而已,其实并没有在阮文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来都来了,反正我也打算换生产线,既然这样的话那不如新建一个工厂好了。”
陶永安:“……”就在几秒钟前,他还十分的雀跃,终于不用再在这里折腾了。
如今阮文倒是……还挺有雄心壮志。
“你是打算弄牛仔布吗?”
“对啊。”阮文也得为未来考虑,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内,国内卫生巾市场不一定十分的大,但是服装市场空间广阔,未尝不可以在这里分一杯羹。
“陶永安你还记得恢复建交那会儿,校园里整天都是美国梦吗?”
陶永安当然记得。
“那只是大学生们在议论,可国内的大学生才多少?这风潮会从大学蔓延到整个社会,西部牛仔就是美国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阮文十分的认真,“再加上香港娱乐圈的影响,我有把握未来几年牛仔会流行,就算不流行我们也可以创造流行趋势。”
营销这个词,在中华文明中由来已久。
所谓“大楚兴陈胜王”,再有“石人一只眼,跳动黄河天下反”,莫不是人为因素来改变历史进程。
从古至今,团队宣传都十分重要。
大到王朝兴替,小到个人命运的改变,这都可以营销。
便是香港那些明星,也有不少是营销包装出来的。
人都可以营销,商品当然可以!
阮文这点把握还是有的,之前她不就踩着卫生棉条上位,把安心成功推向了美国市场吗?
“那也行,往后我就不用买衣服了对吧?”
陶永安是一个很乐观的人,说话间就给自己找到了乐趣所在。
陈主任听到这话看向了阮文,“新建工厂的话,怕是需要耗费不少的人力物力。”
“我知道,我给市里打个电话,看看有没有其他工厂干不下去了,咱们可以再换家嘛。”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