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渊低声跟她解释，话里却全是谎言。
他说：“对不起，我出去拜年了，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手机没电……后面又在陪着长辈，手机就忘记充电了，刚刚才充好电开机……”
钟虹带着护士进来，刚好听见儿子的解释。
谈渊抬头看了她一眼，食指竖在嘴唇中间，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钟虹点点头，转身小声地跟护士说话，让她帮忙重新扎下针。
电话那边的周亦薇接受了他的解释。
她脚尖抵起，踢了踢台阶边沿，“好吧，这次就原谅你，不过没有下次！”
谈渊答应，“好。”
周亦薇又问：“你拜年要多长时间才回来啊？”
谈渊说：“大概还要个两三天吧，我这边亲戚要留我们多住几晚。”
周亦薇“啊”了声：“怎么这么久啊……”
谈渊垂下眸，看了眼自己扎针的手，“那我明天回来？”
“好！”周亦薇开心起来，她问：“要我明天去接你吗？”
谈渊顿了会，低低笑出声：“我妈在，你也要来接我吗？”
周亦薇捂着脸，她都忘了，谈渊的妈妈也会跟他一起回来。
她要是明天真去车站接，遇到家长可怎么办？
她有些不好意思，“那……那我还是不去了吧……”
谈渊“嗯”了声，又说：“等我去找你就行，明天到了云溪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好。”想起拜年，周亦薇问：“你在亲戚家干什么啊？是不是有一群特别吵的弟弟妹妹？”
谈渊想了想，说：“在亲戚家陪长辈聊天，弟弟妹妹都挺大了，不会吵我。”
周亦薇说：“嗯，那你明天回云溪记得来找我啊。”
“好，”谈渊笑着说：“明天到了给你打电话。”
“行。”周亦薇看了眼时间，“现在挺晚的了，都十点多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坐车呢。”
谈渊说：“好，你也早点休息。”
周亦薇笑笑，“嗯，晚安，谈渊。”
“晚安。”
谈渊等那边挂断电话，退出去看她给自己发的消息。
薇薇：【我回云溪了。】
薇薇：【我来你家找你了，你不在家，电话也打不通。】
薇薇：委屈jpg
薇薇：【谈渊，你在哪里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谈渊低头看着，他甚至能想到她给自己发这些消息时的表情。
他看了会，摁灭手机，抬头看着钟虹，“妈，帮我倒杯水吧。”
钟虹连连点点头，“好，好，妈帮你倒。”
谈渊接过水，喝了口后又递给钟虹。
“小渊……”
谈渊问：“怎么了？”
钟虹犹豫着说：“你的身体……现在不适合出院。”
谈渊笑了下，“我知道。但是妈，她找不到我……会不开心的。”
钟虹红了眼眶，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喜欢那个女孩。
她颤着唇角，“妈知道，可是你……”
谈渊打断她，“妈，您知道的，我很喜欢她。她今天去家里找我了，她等了很久，我舍不得让她找我。”
钟虹惊讶了会，“她去家里了……”
谈渊点头，神情有些难过，“是，她去找我了。可我在医院，她知道了会担心，我只能骗她。”
钟虹看着他，红着眼眶没再继续问。
谈渊拉过她的手，安慰她，“妈，您不要太担心我的身体，我可以的，您明天就帮我办出院吧。”
钟虹还是担心，“可医生说了，你的身体需要住院进行治疗。”
谈渊说：“我都已经在医院住了四天了，妈，我真的很想见她，您就答应我吧，我会好好吃药的。”
钟虹看他坚持想见一个人的样子，心尖密密麻麻的疼得厉害。
她点头，答应他，“好，妈答应你，明天我们出院回家。”
谈渊说：“谢谢妈。”
钟虹擦干净脸上的眼泪，温柔地去问他，“小渊，你饿不饿？饿的话妈帮你去买些粥。”
谈渊摇摇头，神情有些虚弱，“妈，我不饿，我想再休息下。”
“好，你先休息，等饿了再跟我说。”
谈渊点点头，“好。”
钟虹扶着他的肩膀，等他躺好之后再给他盖上被子。
……
钟虹是早上十点办理的出院手续，坐了一个小时的车，十一点多才到家。
钟虹从包里拿钥匙开门，谈渊脸上戴着口罩站在她身后。
她推开门，小心翼翼地扶着谈渊的手臂，又伸手去拿鞋架上的拖鞋，俯下身放在他脚边，刚想伸手去脱谈渊的鞋，他脚步就移开了。
谈渊扶起钟虹，说：“妈，我自己可以，您不用这样。”
钟虹看着他，点头，“好，妈不帮你，你自己换。”
谈渊换好鞋，走进去坐在沙发上，伸手去摘脸上的口罩。
他的脸上带着病态，唇色苍白。
钟虹去房间开窗通风，出来之后又去了趟厨房烧水。
她在厨房里喊：“小渊，我煮些粥给你喝吧。”
谈渊侧目往厨房里看，回道：“好。”
钟虹淘好米，放进电饭煲里，按钮扭到煮粥的位置，擦干净手去看客厅里的谈渊。
他低着头，正在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打着字。
ty：【我起得晚了，只能赶下一趟车回云溪了。】
薇薇：惊讶jpg
薇薇：【你居然会睡懒觉！！！】
ty：【偶尔一次。】
薇薇：【行吧。】
薇薇：【那你要什么时候才到云溪？】
ty：【下午五六点吧。】
薇薇：惊讶jpg
薇薇：【要这么晚才到啊！】
薇薇：【那我今天都看不到你了……】
谈渊指尖顿了顿，敲下一行字。
ty：【见得到的，我们晚上见面吧。】
薇薇：【好！】
薇薇：【可是晚上见面会不会很冷啊？而且你又坐了那么久的车，多累啊。】
ty：【没事，我在车上休息。】
薇薇：【好吧，感觉你很着急见我的样子。】
薇薇：机智jpg机智jpg
谈渊看到这条消息忍不住扬唇笑了下。
ty：【是。】
ty：【我很着急。】
薇薇：【！！！！！】
薇薇：【谈渊你这样我突然好不习惯，不过……】
薇薇：【我很开心哈哈哈哈！】
ty：【那我们晚上七点半见。】
薇薇：【好！】
谈渊等了会，聊天界面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过了会，她发来一条消息。
薇薇：【晚上见，我爸叫我了，我要过去一下。】
ty：【好，你先去。】
薇薇：【拜拜。】
ty：【拜拜。】
谈渊发完这两个字，抬头就对上了钟虹的眼睛。
她又哭了。
谈渊在心里叹了口气，从沙发上起来。几步走过去，伸手去擦钟虹的眼泪，出声安慰她，“好了妈，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我知道……”钟虹的声音有些哽咽，她问：“刚刚你是在跟那个女孩子聊天吧？”
谈渊点点头，“是她。”
钟虹看着他，说：“我从来没看见你那样笑过。”
谈渊跟周亦薇打电话的时候，神情会不由自主的变得温和，声音也会变得温柔轻缓，没有平常说话时带着的冰冷。和她聊天时，看着她发来的消息，甚至会露出很宠溺的笑容。
这些，在他的身上，以前从来没出现过。
谈渊愣了下，笑着对她说：“和她接触过的人，都会变得爱笑。”
钟虹说：“我看得出来。”她又问：“你等下是要去找她吗？”
谈渊摇摇头，“我晚上再去找她。”
钟虹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你着急出院不就是为了见她吗？为什么要晚上才去找她？”
谈渊垂下眸，“我怕她看到我这个样子会多心。”
钟虹伸手摸着他的脸，心尖酸涩，她虽然心疼自己的儿子，可她也是个善解人意的母亲，她很理解谈渊现在的心情。
他脸上的病态很明显，一眼就看得出来，他是怕喜欢的女孩子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会担心，所以才选在晚上见面。
昏黄的灯光，总能帮他遮掩。
钟虹说：“没事的，你先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晚上再去见她。”
谈渊点头，“好，我会好好休息的，您别担心。”
钟虹笑了笑，把手从他脸上放下，“厨房里烧着水，我去看看。”
谈渊也笑，“好，我先回房间了。”
……
周亦薇和周毅说完话，立马跑去房间打开手机，谈渊没再发来消息，两人的最后一段对话还是那句“拜拜”。
她坐上床，盖好被子，侧身躺好捧着手机，指尖点在谈渊那张灰色的头像上。
“姐。”
周亦扬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她笑得一脸花痴的样子。
他放慢脚步，走过去看。
屏幕上是一张她靠在谈渊肩上的照片，两人穿着短袖，背景是巷口的那棵刺槐树。
他挑挑眉，出声逗她，“姐，你和谈渊什么时候拍的啊？巷口那棵刺槐树开花的时候我都没来得急和它合张照呢，居然被你和谈渊捷足先登了。”
周亦薇一抬头就看见张放大的脸，她吓了一跳，伸手推开他的脸，把手机收起来，脸色不悦地看着他，“谁叫你进我房间不敲门的！居然还偷看我照片！”
周亦扬坐上她的床，“我可喊了你的啊，你自己看照片看得认真，又不出声……”
周亦薇说：“那你也不可以看我照片！”
周亦扬很无辜地说：“我又不是故意的。”
“那也不行。”周亦薇恶狠狠地说：“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就惨了，知道吗？”
周亦扬顺着她，“行行行，我知道了。其实我进来是找你有事。”
周亦薇问：“什么事？”
周亦扬站起来，“你先从床上起来，我出去和你说。”
“你怎么这么麻烦，说个事情还得挑地方……”
周亦薇嘴上说着周亦扬麻烦，也还是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穿好鞋，跟着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