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之没有见过这样的宁稚,天真脆弱,分明是近乎童稚的轻柔笑容,却又染上了绯丽的色彩,像一朵漂亮骄傲的花绽放一瞬。
林迟飞快地按着快门,宁稚近乎完美地表现出了她想要的感觉,但她又总觉得差了点了什么。
林迟正思索,却见宁稚望了过来,她眼尾轻柔地弯起,笑意从她澄澈的眼眸里流泻,唇角的小酒窝也像盛上一缕明快又溢满花香的春风。
她突然而来的真切笑意使得林迟一愣,这笑意跟她刚到这里,站在景区门口跟她的小助理说话时的笑容一模一样。
林迟全身地细胞都跟着动了起来,按快门的动作不断。
宁稚的笑意却很快收敛了起来,眼中有些黯淡,但很快她极为轻微地扬了扬下颔,骄傲又天真的样子。
这才是小玫瑰看到小王子归来时会有的反应。
她必然惊喜,因为她是那样的想念她,她会黯然,因为小王子居然真的舍得离开她,但她也同样是那朵骄傲脆弱的玫瑰,她有四根小小的刺。
林迟放下相机,比了个一个ok的手势。
宁稚从花丛里走出来。
她走得很快,但没几步,就又缓了下来,笑意都遮掩了起来,露出几分无所谓不在意,慢吞吞地走过来。
林迟越发觉得这个人有意思,正想开口,才发现宁稚看的是她身后,一边走,一边拖着长长的调子,不紧不慢地说:“你来得好快,我以为会再迟一两个小时的。”
她话音刚落,羊羊身上响起了铃声。
是宁稚定的倒计时闹钟,昭示着她的口是心非。
羊羊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宁稚忙接了过来,按掉闹铃。
没人知道这是她设置的距离见到沈宜之还有几小时的闹铃,但宁稚还是很心虚,她囫囵地将手机交还给羊羊,抬起头,发现沈宜之正看着她。
沈宜之的目光和平时不太一样,更深也更专注。
宁稚被她看得特别不自在,但又很喜欢这样的目光。
“你刚刚……”沈宜之开了口,声音里有很浅的笑意,依旧是那样的眼神望着她,“你刚刚很漂亮。”
宁稚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仿佛有人很轻地挠她的脊椎骨那样,痒痒的,带着战栗。
她不好容易才让自己维持住平静,假装不屑地说:“我好看的造型很多,你搜搜我的照片就知道了。”
她说完又觉得很不要脸,沈宜之又不是她的粉丝,有什么理由搜她的照片。
可说都说了,她只能继续理直气壮下去。
反正沈宜之不会嘲讽她的。宁稚对沈宜之还是很有了解的,她只会当成她在讲孩子话,一笑了之。
果然,沈宜之没有嘲笑她,她只是很认真地望着她,眼睛里是宁稚从没见过的情绪,看得宁稚涌现出一阵怪异到令她不安的情绪。
“是玫瑰吗?”沈宜之轻声问道,“小王子的玫瑰。”
前半句还是疑问,后半句就变成了笃定。
宁稚惊讶,毕竟照片不是电影,没有连贯的剧情提供线索,只有姿势与神态来渲染氛围。可是沈宜之居然能猜出来。
周围满是人,忙碌地收拾布景、器械的,悄悄偷看她们八卦猜测的,在其他人眼中,她们两个显得旁若无人。
林迟走过来,跟沈宜之打招呼:“好久不见。”
沈宜之笑了笑,是跟面对宁稚时全然不同的淡然:“好久不见。”
林迟的目光在她们两个之间游离了片刻,啧了一声,对宁稚说:“还没拍完,明天继续。”
宁稚说:“我会准时到。”
林迟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走开了。
被她一打断,宁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沉默了一会儿,看到羊羊和拍摄助理在电脑后审片,就说:“要不要看看我下午拍的照片?”
沈宜之当然答应了。
这里的人对沈宜之很客气,跟对宁稚的客气不同,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尊敬,说话时声音都有些紧绷。
宁稚看到这种情况,有种说不上来的优越感,因为沈宜之是看她的,她觉得被另眼相待了。
拍摄助理是个很活泼的女生,开始还有些拘束,慢慢地就放开了,审完之后,跟宁稚说:“这套的风格真复古。”
现在许多摄影师都在追求朝前的美感,拍摄概念也越来越抽象,追求猎奇,追求小众,像这样充满故事感的封面已经很少见了。
“这表现力太绝了,年度最佳预定。”助理夸张地拍手。
要是沈宜之不在,宁稚大概会跟着起哄,但是沈宜之在,她就不好意思了,矜持地说:“还好吧,都是摄影师的功劳。”
助理听到摄影师三个字,露出夸张的神色:“讲真的,很少有艺人敢跟我们林老师对杠的,你还让她妥协了,这就是顶流的底气吗?”
她语带惊叹,用玩笑的语气恭维了一下宁稚。
收工以后,宁稚就去了订好的酒店,沈宜之跟她一起。
她是独自来的,没带助理,宁稚知道后眼睛睁得很大:“那不是很不方便吗?被认出来就糟了。”
被认出来估计会被团团围住难以脱身。
宁稚觉得沈宜之对自己的知名度肯定没有准确的认识。
“你跟我一起吧。”她主动提议。
沈宜之答应了。
她们坐在车后座,车上还有江鹏、羊羊和其他几个工作人员。
这么多人在她们周围,宁稚觉得他们很多余。
多余的人话还很多,在讨论晚上吃什么,讨论c市这边的口味,还有必须打卡的美食top5之类的,仿佛不是来工作而是来旅游的。
两位主角反倒很安静。
沈宜之难得地失去了平时的游刃有余,她像是要看夜景一般看向窗外,其实却是看映在车窗上的宁稚。
她端端正正地坐着,直视着前方,车窗上倒映着她的侧脸,她的五官真好看,比例优越,车窗上的倒影其实很模糊,虚虚的,宁稚眨了下眼,沈宜之却仿佛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长长的睫毛,像洋娃娃一样漂亮。
小玫瑰,这个意象真适合她。
沈宜之想了会儿,问:“你跟林迟抬杠了?”
宁稚正思索该说些什么,听她主动开了口,大松了口气,说:“嗯,也不是跟她,是和她的助手。”
她把情况详细说了一遍,然后说:“上午时,我经纪人还提醒我林迟很难搞,害我忐忑了好一会儿,都想好违约要赔多少钱了,结果她居然没有维护那个助手,还很快就给出了新的拍摄方案。”
沈宜之知道她对这部电影有多看重,一点也不惊讶她强硬的态度,只是问:“玫瑰是她提出来的?”
“嗯。”宁稚笑了起来,“很棒吧?”
沈宜之转头看向窗外,宁稚没得到她的回答,奇怪地看了看她,就在她以为这个话题过去了,沈宜之才很轻地“嗯”了一声。
她们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样,不约而同地压低声音,避着前头的那些人。
宁稚突然觉得很奇妙,她以为杀青以后,她们应该就没什么交集了,最多也就电影宣发时因为工作见上几面,可是沈宜之却来找她了。
让她很开心,也很忐忑。
晚饭是在酒店里吃的,羊羊去给她们买了必打卡的当地美食,买了好几样。
然后,这群人就自己去玩了。
酒店房间的格局总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窗户外是城市的夜景。
宁稚想起在片场时,她也经常跑到沈宜之的房间里来。
今晚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那个时候,她入戏很深,沈宜之会安慰她,其实她的安慰很多时候都没什么用,只会让宁稚陷得越来越深。
她们尝了点食物,每样都试了,觉得都很不错。
然后,宁稚就拿出了笔电,写她的论文,她很无奈地向沈宜之解释:“明天就是deadline了,必须要交,不过我也快写完了。”
沈宜之就坐在她身旁,看她眉头紧锁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她突然感到一种割裂感。
白天看宁稚拍摄时,她再一次感觉到宁稚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被一个冰淇淋拐走的小女孩。
她在镜头前表现出的吸引力,还有跟人交际时的游刃有余都提醒着沈宜之,宁稚早就不是那个跟在她身后跑的小孩了。
那种距离感清清楚楚地横亘在她们之间。
直到此时看到她不复白天时的光鲜亮丽,像个普通的小学生那样对着作业愁眉苦脸,沈宜之不由地弯了弯唇,像是看到当年趴在桌子念叨着“这题好难”的宁稚。
于是距离感消失了一点。
宁稚也写得不太顺利,她总忍不住把注意力跑到沈宜之身上。
终于,她按捺不住了,盯着屏幕,状似闲聊般问:“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说着,显出很随意地样子,将视线从屏幕上挪开,自然地落到沈宜之身上。
沈宜之对上她清澈好奇的眼眸,顿了顿,才说出早就想好的答案:“我担心你的状态。”
担心她的状态?宁稚想起杀青宴那天,她喝醉的事,恍然大悟。
她勉强笑了笑:“我早就好了。”
她一点也不提她被影响得连简单的广告都拍不好,直到沈宜之告诉她会来见她,才像是得到了安抚剂稍微定下了心。
“脱离那个环境,就慢慢好了。”她也没有完全否定角色对她的影响,笑了笑,像个老成得体的大人似的,说:“总要往前看的,对吧?谢谢你惦记我。”
她其实挺想说她走不出来,这样沈宜之或许会因为担心多来看她几次。
不过从前的经验告诉她,还是不要这样了,她们之间最好清楚明白些,不要让沈宜之发现她的留恋,拖泥带水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宁稚说完就继续敲击键盘,文档上却是语不成句。
敲了几行,又删掉,她想说不然我还是回自己房间好了,可话都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她还是舍不得走。
沈宜之明天就会离开,她一直关注她的超话,知道她有个国外的行程,最迟待到明天下午。
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就不知道了。
宁稚抿了抿唇,尽力让自己专注到论文上,沈宜之却忽然开了口:“所以,你能分清我和阮茵梦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写完那章后把小王子又拿出来看了一遍。
我一直认为玫瑰驯养了小王子,但昨天看的时候,发现狐狸认为是小王子驯养了玫瑰。挺惊喜的,看似高高在上,掌握了主动的一方其实早就交出了一切的感觉。
不过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多说一句,我昨天翻的是李继宏的译本。李老师是很卓越的翻译家,我很喜欢他其他小说的译本,但个人感觉他不太适合翻译这种童话式的小说,他的语言风格挺正统的,导致有些句子读起来有种成人式的一板一眼。
我更喜欢小时候看的那个版本,不过那时候没有关注译者的习惯,也就记不得是哪个译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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