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才是严策亲自跑一趟的真正原因?
这他妈是要地震了!
“电话讲完了?”昭凡从房间里出来,笑道:“脸色这么难看?‘小老弟’又惹你了?别生气别生气,跟小孩儿计较什么呢?我请你喝冰可……”
“他们到了。”严啸说:“现在在机场。”
“他们?”昭凡一下反应过来,“‘小老弟’也来了?”
严啸往自己额头上粗暴地一拍,“嗯。”
“那好啊!”昭凡乐了,冰可乐也忘了,“他们住哪儿?”
“不知道,肯定用不着我操心。”严啸兴致不高,“爱住哪儿住哪儿。”
“你这态度就不对了。”昭凡批评道:“‘老大哥’是你哥诶,你哥来看你,你怎么着也得笑出八颗大白牙吧。”
严啸:“……”
八颗大白牙,那是大龅牙了!
“就像这样。”昭凡说着龇出门牙,甚至故意将牙花都露了出来,拼命咧嘴,生怕没把牙露得完整。
这动作太傻了,而且纯属露丑,换任何一个人做,看的人都得皱眉。
但昭凡不仅没死角,故意扮丑也丑不起来。
有句话不是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吗?放在昭凡这儿,就是“丑暴的美人还是美”。
严啸心里烦得要死,居然也被他这龇牙咧嘴的表情逗得唇角一弯,右手抬起,在他后颈上按了按,“别闹了。”
“你来学一下。”昭凡说。
严啸本来做不出这种幼稚的事,但和昭凡待一块儿,很多时候行为不听脑子使唤,意识到之前,“丑”就已经献了。
八颗大白牙没笑出来,倒是逗得昭凡捧腹大笑。
严啸也觉得好笑,笑着笑着心里那股烦躁居然就给笑没了。
“今晚你得陪‘老大哥’和‘小老弟’吧?”昭凡说:“那我就一个人去加练了。”
“我晚点来找你。”严啸知道逃不过,心里一阵打鼓。
昭凡哪知道他心里藏着的事,又道:“把‘小老弟’也一起带来吗?”
“你就这么想看他啊?”
“来都来了。”昭凡笑,“不过也不急于今天。他们不会只待一天就走吧?”
严啸倒是希望他们待一天就走,最好是连机场都别出,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但事与愿违,照严策那意思,恐怕得待上好几天。
严啸有些担心,如果严策坚决反对他在网上写小说,后面就麻烦了。《桃色惊魂》的存稿也就够发个两三天,突然断掉,论坛里的骂声倒是可以不用理会,但昭凡那儿实在不好解释。
“哎啸哥,你这是在装深沉吗?”昭凡突然说。
我本来就深沉,有什么好装。严啸心里如此想,嘴上温和道:“嗯?没啊。”
“嗨,我理解你!”昭凡那大咧咧的劲头又上来了,勾肩搭背的,“浩哥说要来看我时,我也像你这样,装个深沉,脸上无所谓,其实心里可想他来了。”
“但他现在也没执行完任务。我给他打电话也打不通。”昭凡抿一下唇,嗓音沉了几分,“不知道在哪儿混着。”
严啸太懂昭凡这种等待亲人平安回来的心情了,往昭凡背上拍了拍,“别太担心。”
昭凡深吸一口气,“嗯。”
•
江览酒店,咖啡厅。
戚南绪刚吃完一顿牛排套餐,此时正老实坐在沙发里,一边喝热巧克力,一边偷看另一个卡座里的严策。
坐在严策对面的是严啸。
“你住这里?”严啸明知故问:“江览是五星级酒店,我记得你们出差都是住当地的部队招待所。”
“半公半私,戚南绪还跟着,就换个地方住。”不知是不是咖啡厅的灯光色调太柔缓,严策的声音听上去不像平日那样冷硬,连神态似乎都有了人情味。
但严啸仍是不知道与他聊些什么,想直接问“你是因为小说的事来找我麻烦的吗”,又不大问得出口。
严策也暂时没有说话,喝了一会儿咖啡,眉间不着意地皱了皱。
气氛尴尬,严啸坐不住了,站起来道:“今天不早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我在这边打了个工,明天还得上班。”
“打工?”严策问:“什么工作?”
“洗狗。”
严策抬眼,语气有几分玩味,“洗狗?”
“在宠物美容院。”严啸不耐烦,“放心吧,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工作,不会给你丢脸。”
严策靠在沙发垫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最受不了严策这种目光,双手揣进裤兜,故意摆出吊儿郎当的姿态,“走了。”
严策突然开口,“你在写小说?”
严啸头皮一紧,堪堪停住脚步,像一头面对巨大危险的狼,警惕道:“不行吗?”
“你拿我当你小说里的原型?”严策语气不紧不慢,听不出好歹。
“你不愿意就算了。”严啸拿背对着他,身板挺得特别直,心里却七上八下。
两人僵持着,声势并不大,至少在咖啡馆舒缓的音乐下,旁人察觉不到什么剑拔弩张的氛围。
片刻,严策冷笑道:“翅膀硬了?”
严啸侧过脸,眉间紧蹙,十足的防备姿态,“你什么意思?”
“严啸,你和你同学、朋友相处也像这样吗?”严策说:“浑身是钉子,嘴里吐不出一句好话。”
“不关你的事。”严啸感到自己浑身肌肉都绷紧了,心里极度烦闷——老是这样,与严策见面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分别许久,明明并非不想念,但是只要一见面,就是冷脸对冷脸,从来说不到一块去,最终不欢而散。
“坐下。”严策道。
“我不。”严啸梗着脖子。
严策说:“给你点的热巧克力,你一口都没喝。”
严啸回头看了看桌上的热巧克力,太阳穴闷声跳了起来。
这杯热巧克力,和戚南绪那杯一模一样。不久前严策点餐,要了一杯美式咖啡,两杯热巧克力。
“戚南绪都喝了。”严策说。
不远处的戚南绪骄傲地挺了挺胸。
和戚南绪一个待遇,严啸认为自己应该发飙,再不济也该甩个脸子,但心突然安静下来,就连刚才的烦躁感也消逝了不少。
热巧克力,那是小时候,他最喜欢的饮品。
十多年前,街头巷尾还没有像样的咖啡厅奶茶店,饮料只有商店里才有卖,品种极其单一。严策不知从那儿搞来一罐巧克力粉,包装上没有一个汉字。那时严啸还小,喝过一回后就迷上了,成天缠着严策要喝。
每天早上,严策就用煮沸的牛奶给他兑上一杯。那香甜的味道即便过去许多年,他也隐约记得。
给他兑热巧克力的时候,严策特别温柔,看他喝完,还会笑着摸摸他的头。
现在,他早就不爱喝这种甜腻的东西了,但难得见一次面,严策点的还是热巧克力。
小时候的事,他记得,严策也记得。
“喝了再走。”严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严啸鬼使神差地坐下来,端起杯子。
热巧克力已经不是记忆中的味道,但一口下肚,心情却莫名放松下来,紧绷的神经也卸去几分力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余光里,严策似乎是很轻地笑了笑。
此后,严策没有再提到小说,只问了一些日常生活的琐事。快到九点时,严策站起身来,“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严啸有种被悬在空中,不上不下的感觉,问:“你在临江警院真有事要办?”
“不算什么事。”严策说:“沈寻是哪个专业的来着?”
“侦查专业。”严啸说。
“那就不是他们专业。”严策摇摇头,“反恐专业出了个尖子,我过来看看。”
严啸瞳光登时一紧。
“反恐专业”、“尖子”,这俩名词凑在一起,不联想到某个人都难。
可是……
可是不会他妈这么巧吧?
“怎么?你认识?”严策挑眉,“你和沈寻腻在一起,和反恐专业的学生也混熟了?”
“谁啊?”严啸索性问道。
严策竟又笑了笑,“机密我能告诉你?”
这就是故意卖关子了,严啸装作不在意,“不说拉倒。”
•
设想中的家庭矛盾并未爆发,但严啸心里更不踏实了。
沈寻以前说过,特种部队早就看上昭凡了,只是昭凡认准了要当特警,不乐意去。
严策这回是来进一步考察昭凡的吗?
如果考察上了,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昭凡带走吗?
但严策看上去又不像是正儿八经来执行公务的,八成就是上次有人来考察昭凡时,他在外出任务,回来听说临江警院有个厉害角色,才一时兴起,想要亲眼看一看。
严啸突然没头没脑地想,如果严策说的那人的确是昭凡,那这一趟就不像是考察尖子。
倒像是考察弟媳妇。
“啧……”被自个儿的想法逗乐了,严啸回过神来时,发现文档上还是一片空白。
一早上的时间浪费过去,一个字都没写。
想起昨晚和严策在咖啡厅里的对话,严啸胡乱搓了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