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韵诗对柳兰茜的话不置可否,只说:“我学习去了。”
走了两步,她又停下,有点期望的对柳兰茜说:“妈,你要是能生个孩子就好了。”
这个想法,从原嫣来了琛市之后柳韵诗就有了。她说:“你要是生个孩子,我们和原叔叔就真的成为一家人了。”
这话,直击柳兰茜心底。
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柳韵诗翻开书。
柳兰茜受教育程度低,她说的话只能信一半,另一半得自己用脑子去思考。
柳兰茜想让她在学校里找个有钱有家世的男朋友,柳韵诗觉得很可笑。
立安中学校风开明,确实是有不少校园情侣。可那只不过是少年男女间自然的倾慕,大家只是享受喜欢和被喜欢,简单的说,就是享受恋爱这件事本身,根本没有人会在这个年纪去考虑结婚这种远在天边的事。
可柳兰茜想的,却是嫁入豪门。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也会掉落100个红包。
☆、第 44 章三更
撇开这个不说, 单就说彭鑫这个人。柳韵诗上周六被他喊出去玩,确实见了些世面。
彭鑫不止是叫了她,也是因为他明说了不止她,她才肯去的, 果然去了之后是一大帮人。
都是些年纪相仿的年轻的男孩子女孩子,男孩里有和彭鑫一样的有钱人家的少爷,也有跟前跟后给这些少爷们跑腿当跟班的小弟们。
女孩子则无一例外的都生得很漂亮, 其中有两个艺校学舞蹈的,格外的漂亮。她们都化着妆,身上社会气很重。
当然论相貌的话, 柳韵诗是不输给她们的。
但这并不能让她感到愉快, 彭鑫的几个哥们看她的目光, 让她敏感的意识到她被他们待价而沽了,就像在场的其他的女生一样。
好在彭鑫对她的态度还比较尊重,让她的不愉快稍稍减去几分。
最后是彭鑫买的单,这群少年男女玩一场,花了一万多。柳韵诗瞥见了账单,有点肝颤。
然而这样豪爽多金的彭鑫,在学校里却并不受欢迎。
柳韵诗并不傻, 她在学校里待了半个月了,当然看出来了。
班里的女生们似乎很不在意彭鑫,并没人巴着他,远不像那些艺校的女生们对他那么热情那么娇嗲。
她跟彭鑫走得近了些,她们看她的目光里就隐隐带着嘲意, 这个礼拜她刻意地控制了跟彭鑫的距离,她们反倒对她友善多了。
那些女生都是些家境优渥的女孩子。
比起在派对上被有钱的少爷们当成货品看的女孩,柳韵诗更想向这些家境好的女孩子靠拢。
她隐约的明白这个社会的生存形态,也明白她和这些大小姐们之间的差距。但她很渴望改变现状。
她发现班里的女生们好像很反感她说话的样子,她就尝试去改变。
她一贯姿态柔弱说话娇嗲,其实并不是装出来的。
一半是因为她的确天生妩媚,另一半则是因为她进入少女时代后最重要的成长期是跟在柳兰茜身边,不知不觉的被她影响了。
她控制自己说话的音量,观察班里别的女生们,调整自己说话的姿态。果然慢慢的,女生们对她的态度日渐温和。
只是她毕竟也只是一个还没进入社会的少女,她渴望改变,可她想了许久,除了努力读书之外,实在想不出其他改变自己人生的出路。
立安中学的一些老师,都是从琛市的一些重点学校退休返聘的,讲起课来又清楚又明白,柳韵诗这半个月成绩真的有了进步。她现在有这么好的条件可以学习,她便决心一定要用功努力。
她其实不知道考上大学之后她的人生到底会怎么样,会不会像柳兰茜期望的那样翻天覆地。
但比起遥远的未来和以后,“考大学”是一个看见摸的着的清晰目标。人只要有奋斗的目标,心里就会踏实,会有动力。
柳韵诗于是静下心来,集中精神认真的学起习来。
而在琛市的郊区,有一片坐落在绿野山林里的别墅区。这里环境优美,空气清新,极为适合调养身体。
顾丞周五晚上回到了这里,和爷爷静静的吃晚饭。偌大的饭厅里,只有爷孙两个人,顾丞又很少说话,便显得冷冷清清。
顾老放下筷子,说:“你姑姑姑父明天过来看我,你哪也别去,在家陪客。”
顾丞一反在学校里的刺头模样,低眉顺眼平心静气,只说了一声:“好的。”
饭厅里就又恢复了冷清。
顾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他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不能像教导儿子那样教导孙子了。从前孙子太倔太叛逆,天天跟他吵被他骂。那时候他就盼着孙子能赶快长大赶快成熟。
后来有一次他被他气得进了icu,那之后这孙子就跟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似的。再不叛逆反抗了,不管他说什么,他都说“好的”。
顾丞变得乖顺听话了,顾老虽然欣慰,可内心中也隐隐失落。
总觉得从前顾丞身上那份热腾腾的活力,被他给浇灭了。这孩子现在就跟这空旷饭厅里的空气一样,冷。
就在他嗟叹之时,有个人回到了这大宅,一边脱大衣,一边快步走进来,笑道:“开了个长会,回来晚了,爸,还有没有热饭啊?今天可冷死了。”
堂堂顾家,怎么可能没有热饭。这不过是这人在顾老面前彩衣娱亲罢了。
他一进来,就像带进了一股子热气,瞬间饭厅都温暖了起来。无论是顾老还是顾丞,看见他,眼中都有了发自内心的笑意。
顾丞便眉眼带笑,喊了声:“叔叔!”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晟达的老总韩东晟。
他是顾老的养子,很小就被顾老收养,是在顾家长大成人的。他虽然没有改姓,依然姓韩,却把顾老当成真正的父亲孝顺。顾老和顾丞,当然也把他当成真正的一家人。
甚至在这个家里,顾丞最亲近的人,既不是祖父也不是亲姑姑,反而是这个没有血缘的小叔叔。
这栋宅子远离市区,虽环境优美,却交通不便,顾老住在这里是为了调理身体。
韩东晟这么大岁数的成年人了,早有自己的窝,也只是周末才过来看望顾老。
但他一来,冷清的房子里突然就有了人气儿。
顾老十分欣慰,忙叫了阿姨把预先留给韩东晟的热菜热饭端出来。韩东晟卷起袖子就吃,吃得很香,连带着顾老跟顾丞都又多吃了几口。
他一来,顿时就帮着顾丞分散了许多顾老的注意力。顾丞就悄悄的松了口气。他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听爷爷和叔叔边吃边说话。
“……原氏跟新调来的领导搭不上话,我就用您的面子给牵了个线。原振看好那片区域的发展,想多拿几块地。资金上,我也打算投一些,跟他搭个伙。”他说。
顾老点点头:“这个原振,我听人提起过好几次,势头很猛。深科那边的人也托人联系过我,我没接话,你既然帮了他这边,那边我就回了。”
韩东晟忙替原振感谢顾老。
说完了这个,他忽然又想起来,转头问顾丞:“原振的闺女刚从祁市过来,转学到你们学校去了,是不是跟你同班?”
顾丞意外,问:“原嫣?”
“对,叫原嫣。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像根小葱似的。”韩东晟说。
顾丞嘴角抽了抽,像根小葱是什么比方?不过原嫣的确生得葱白葱白的,皮肤又细又嫩,顾丞回想了一下,居然又觉得这个比方很形象了。
“小姑娘长得像她妈妈,气质一样好。”韩东晟叹道,“没想到老原居然离婚了,吭都不吭一声,琛市这边都没人知道。”
“那您怎么知道的?”顾丞问。
“我遇到他太……他前妻了。小姑娘之前一直住在国豪,她妈妈周末过来看她。”韩东晟说。
顾丞好奇问:“您还认识原嫣的妈妈?”
“也有十多年了,那时候她还没生小孩呢。”韩东晟说,“我是那时候不是去祁市做商务酒店吗,跟他们夫妻是在一个酒会上一起认识的,跟老原谈得来,就熟了。在祁市的时候,老原帮过我不少忙。”
“那时候觉得他们夫妻真般配啊,没想到最后也过不下去,还是离了。”他嗟叹,“原振……不惜福啊。”
顾老摇头说:“现在的人都太浮躁了,动不动就轻易离婚,真是世风日下。”
“跟您老那时候没法比。您那个年代,大家都是一起苦着熬过来,后来再怎么着,都觉得不会比从前更苦,都能坚持下来。”
“现在的人都更注重自我,不会为了外在压抑‘自我’。就包括以前常有的‘为了孩子所以不离婚’的那种,现在都少了。”
“每年高考一结束,好多中年夫妻哗啦啦挤到民政局去办离婚,民政局的人劝都不带劝的,直接给盖戳。”韩东晟说,“我爱孩子,但我也爱我自己。爱我自己,也不代表不爱孩子。毕竟人不是圣人,大家都是肉骨凡胎而已,就活这短短几十年,互相体谅。”
韩东晟话里意有所指,顾丞不说话,只垂眸看着碗里。
顾老看了他一眼,转移了话题,对韩东晟说:“你少管别人家的事,你先管好你自己。你多大岁数了?我一把老骨头了,还能不能看到你结婚了?还能不能让我抱上孙子了?”
韩东晟“哎哟”一声,作出“头疼”的表情:“怎么突然就说到我身上来了?”
顾丞都忍不住笑了。
他这叔叔虽不是亲生的,却事顾老至孝,事业也非常成功。顾老对他哪哪都满意,只除了他不结婚这件事!
没错,这叔叔虽然年纪一大把了,却还是个老光棍呢。
“笑什么笑你!”韩东晟拿筷子戳戳点点,笑骂,“敢笑我!”
又对顾老说:“您看你早就有孙子了,这不就跟这儿杵着呢吗!”
韩东晟在顾家的样子,和原嫣在国豪看到的那个沉稳有气度的韩总截然不同。
自顾家大哥去世,这个家里实在太冷清了,爷爷孙子都是这种冷脾气,总得有个人让家里有点热乎气才行。
顾家于韩东晟有大恩,韩东晟便在顾老跟前充当了这个彩衣娱亲的人,活跃家里的气氛。
顾老生气地说:“这个孙子是姓顾的!我想要的是姓韩的孙子!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不结婚不生孩子,我以后去了地下,怎么跟你亲爸交待!没个孩子,你怎么对得起老韩家!”
韩东晟别的事都可以顺着这位把他抚养长大的老人,唯独这件事不行。
“老韩家那地头上,孩子一串一串的,他家那香火断不了,您别瞎操心了。”他笑嘻嘻地说,“老韩家没好人,他家就是一个孩子都没有我都不想给他家延续香火。我早说了,我改姓顾就得了。您要肯让我改姓,我立马给您生一个加强排!”
顾老要气死了:“我把你带回来,难道是为了让你姓顾的?”
韩东晟的父母都出身农村,靠着自己努力吃上了皇粮,当年是顾老的下属。
结果在国内因一场交通事故而去世,葬礼过后,当时原本生活在城市里的韩东晟,就被老家来的亲人们带走了。
过了一年,顾老特意去乡下探望他,却发现早先见过的阳光男孩,在农村活得像个乞丐。父母留给他的钱被所谓亲人瓜分了个干净,这些个人拿了他的钱却嫌弃他累赘,都不愿意养他,不过给口饭吃,不饿死而已。
顾老大怒,把这些人都喊来,压着他们签了协议,转让了孩子的监护权,把韩东晟带回了自己家里抚养。
韩东晟经历了从天堂掉到地狱,又再次回到天堂的大起大落,有养父养兄对他真心关爱,他格外的惜福,比别的孩子更加努力健康的成长。
成年后在顾老的扶持下,顺风顺水,事业有成。
他有过那样的经历,对顾家充满感激,也对韩家充满厌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