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的性格确实不像一般的女孩子,虽有漂亮的容颜,却与娇美、纤弱这些词搭不上关系,要扮成男人,难度其实也不是太大。
他道:“你为何不说?”
表面很平静,其实内心很想打人,还想打猫。
大小姐道:“我原想着,这般明显,你总不至于看不出来。”
林疏:“?”
大小姐叹了口气,接着道:“未曾想你真的看不出来。我想,我倒要看看,这个小东西什么时候能察觉出不对来。”
林疏:“......”
心肌梗塞的感觉。
他道:“你扮得实在像。”
大小姐道:“形势所迫,不得不像。”
林疏想,大小姐为了捉住昆山君,也真是煞费苦心。
他按捺住想打人和打猫的欲望,道:“你辛苦了。”
“无妨,”大小姐轻轻道,“你明白便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他没明白,猜出来你是表哥还是因为剑阁心法的冷静值加成,韶哥,你清醒一点。
今天的文本是“韶同疏讲”,这个成语太简单了,就不再多花时间讲解,留给大家当课后作业。
第79章 为而不争
说完这个, 凌凤箫就不再说话, 起身侧躺在床上, 一手支着脑袋,看林疏。
大小姐眼里有很好看的笑意,加上软红纱帐, 更衬得美人如玉。
林疏既觉得好看,又觉得有些紧张。
想想大小姐便是表哥,表哥便是大小姐, 而表哥又待自己那般和善——原来, 对自己好的一直都是大小姐。
大小姐伸手,拂去他散在脸颊上的一缕发丝。
林疏觉得自己脸上有点发烫。
恰此时, 一边团着睡觉的猫醒了过来,“喵”了一声, 走到他们两个中间。
大小姐便伸手把猫抱进怀里,挠它耳后的软毛, 道:“我看它过于胖了,日后要少喂些东西。”
猫方才还在舒服地呼噜,闻言惨叫一声, 挣开大小姐, 跳到林疏身上。
林疏:“我觉得也是。”
猫炸了毛,跳到桌子上,背对他们,作生气状。
大小姐道:“清圆乖,不生气。”
猫躺下, 不理他们。
大小姐笑了一声,转过头继续看林疏。
帐暖香浓,空气中好似流淌着蜜糖的气味,林疏发现自己竟然放松了许多。
“我想,若日日与你这样,也不算虚度光阴。”大小姐道。
林疏不知道如何作答,轻轻“嗯”了一声。
若对方是大小姐,那么与人相处,似乎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他们又说了些话,大小姐这才恋恋不舍地从床上起身,挂好帐子,束了头发,道:“去斜风细雨苑吧,也省得她们一直挂心。”
斜风细雨苑的中庭,灯火通明,姑娘们都还没有睡,聚在中庭看书。
凌宝镜看见她们两个来,惊喜道:“大小姐好了!”
姑娘们围过来又是一番关照。
“大小姐不醒,我便安不下心来,到现在才读了五页书。”凌宝尘道。
林疏看向桌子上摞起的书籍,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此时,凌宝清又抱怨道:“大小姐,这个‘蜀地史考’我是在看不进去,恐怕要得丙!”
大小姐道:“无妨。”
林疏:“......”
学宫一年两次考试,六月一次,十二月一次——眼下是十一月中。
要期末了。
期末。
林疏:“!!!”
他的南夏风物考、南夏史、外丹术、阵法初通——二十门课,几乎都是要背的课程。
大小姐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林疏:“我们也该温习功课了。”
林疏点了点头,内心疯狂绝望。
——还有紫薇术数,他一直没有学会!
除此之外,还要接受梦先生的考核。
课程考得不好,至多也就是丢些人,得到的玉魄少一些,延期毕业一下。梦先生的考核通过不了,可是要被赶出学宫的。
大小姐又和姑娘们说了些话才走,路上问他:“可有不会的功课?”
林疏道:“紫薇术数不懂。”
大小姐道:“我与你一起学。”
林疏又感到了快乐。
他可以得到学神的帮助了。
随后的日子,学宫中一片宁静,没有任何意外事故发生。大祭酒甚至来到了惊风细雨苑,给猫带了一道极其鲜美的鱼脍,并许诺饭堂今后专门请一位大厨做鱼,欢迎守山人驾临。这使得猫认识到自己不会被克扣口粮这一事实,在面对林疏和凌凤箫时底气足了许多。
猫的心情自然很好,大祭酒看起来心情也极好。说来也是,有陆地神仙境界的守山人镇守上陵学宫,还怕什么呢?
——即使守山人只是一只在林疏和凌凤箫两处竹舍里不定时流窜,混吃混喝的胖猫。
猫最近喜欢在中庭睡觉,因为大家都聚在中庭学习。
林疏背书,越家兄妹在竹林里练功,他们两个选的课大多是武学,因此不须背诵太多,比林疏清闲许多。
至于大小姐,则忙到了十分去,一边要复习自己的功课,一边要帮林疏看紫薇术数,一边还要管教萧灵阳,一边还要在萧灵阳对林疏阴阳怪气的时候虐待一下弟弟。
但弟弟顽强不屈,在家庭暴力下仍坚持孜孜不倦地挑拨离间,每天在林疏耳边念十遍“凌凤箫不是好东西”,十遍“你只是小白脸罢了”,十遍“凌凤箫要对你始乱终弃”。
林疏:“哦。”
凌凤箫:“南夏史,抄十遍。”
萧灵阳:“凌凤箫,我劝你不要嚣张,你虽没收了我写的《痛陈凌恶贼十二恶状书》,我却随时可以再默写出来!”
凌凤箫:“你纵然写出《痛陈凌凤箫一千二百三十四恶状书》,林疏也已经是我的人了。”
萧灵阳:“你们既未成亲,一切还尚未可知!”
凌凤箫:“哦。”
——这一幕日日往复上演,整个十一月都在鸡飞狗跳中过去。
十二月一至,各门课程就开始陆陆续续考试。
凌凤箫身为学神,比正常人多修了几门课,要考的试也多,故而两人这些天虽然同住一苑,但几乎没怎么见面。往往是林疏要睡了,凌凤箫还没回来,或是一起吃了早饭,便各自去考各自的试。
考完的那一天下午,弟子们要去梦境接受梦先生的考核。
林疏进入梦境,原本背对山路,注视云海的梦先生转过身来,理了理袍袖,声音温和:“道友,坐。”
他便与梦先生对坐在亭中石桌前。
“道友的武功造诣已然十分难得,若无特别的机遇感悟,想必也不过是招式更加纯熟而已,”梦先生提壶斟茶,给两人都倒上茶水,道,“故而我想看看道友的心境,比之前是否有所变化。”
说完,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道:“可道友的心境也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心境,我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考校了。”
——每当和梦先生对话,被梦先生表扬的时候,林疏都要怀疑被夸赞的究竟是不是自己这条咸鱼。
“既难以考校,道友不妨和我说说此次前往幻荡山的经历与体悟吧。”梦先生最后道。
林疏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向梦先生交代。
通天阶上,靠灵力往前走的那一部分乏善可陈,便直接说考验道心的那一部分。
“我起初走不出通天阶。”
梦先生颇为意外地“嗯?”了一声。
“我修仙,想不出什么目的。”林疏有些紧张,垂下眼看着石桌上的纹路,道:“也不知道为何修仙,故而一直走不出去。”
梦先生道:“后来呢?”
“后来......我想了很多东西。明白自己确实不思进取,但并不想改。又想,我修仙,只是愿意修仙,不想去做别的,便修仙了。”
梦先生笑出了声。
林疏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我就下了台阶,通天阶便把我放出来了。”
梦先生拍手大赞妙极:“道友,你能潜心修仙,即是‘有为’,无所欲求,是为‘不争’。《云笈七签》有云,天之道,为而不争。说的正是你的道途了。”
林疏道:“我不知道。”
他想了想,觉得按照梦先生的说法,自己的道途与天道相合,该走“合道”的路子,但他心中并不想和天道同化,于是又道:“那我是‘合道’么?”
梦先生道:“非也。”
只听他声音温润,有如溪谷流泉,缓缓道来:“合道,乃是感悟世间万物运行的机理,明白天道运转的规则,继而顺从天理,与之同化,道友,你可曾这样做过?”
林疏:“不曾。”
他只是经常看着日升日落发呆而已,并没有那等要去探究日升日落的道理的勤快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