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现在意识是清醒的吗？”
纪千晨看向沐霆，他沧桑羸弱的面孔看起来似乎并不太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他时而清楚时而发病，也根本找不到他的发病规律。所以我现在也不好判断。”
“哦。”纪千晨点了点头。
沐霆一直没有说话，突然他的唇角动了动，从口中溢出微弱的两个字。
“千晨。”
“纪阿姨，他在呼唤您。看来他感受到了您就在身边。”沐斯宸显然很高兴，从未见过父亲这般清醒。
纪千晨先是一怔，而后点头回应他；“沐霆，您好，是我，好久不见。”
以前的事都过去二十多年了，她也早就该忘记了。
大家都是半只脚迈进尘土里的人，何必再纠结计较以前的事。
“你还好吗？”
沐霆的嘴角洋溢着淡淡的笑容，仿佛是见到自己初恋时的欣喜。
这种喜悦是从里而外散发出来的，根本掩盖不住。
“我很好啊，你呢？”
这一句问候，像是他们之间所有的恩怨都烟消云散了似的。
“我不好，一点都不好。”
沐霆艰难的从口中挤出这句话，唇瓣一张一合，他的眼眶红红的，似乎有眼泪要掉出来。
以前如此猖狂的沐霆，如今为何会变成这样。
他丢掉了自己的骄傲，变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老人。
这就是命运对他的惩罚吗？
“即使再不好，你也努力坚强的活下来了不是吗？”
“呵呵，我会活到现在，只为了再见你一面，可是老天却连我的双眼也夺了去。这都是报应，报应啊。”沐霆双手颤抖，伸出来，循着他逐渐可以听到声音的方向伸过去。
他想要触碰纪千晨。
纪千晨看着他那双被烧伤的手，皮肤褶皱，一大块的伤痕触目惊心。
慢慢的朝他递过去了自己的手。
沐霆正要抓住的那一刻，凌枭寒森冷的声音从不远方传来。
“别动她。”
他手里刚买回来的热牛奶，被他用力的甩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大步流星的朝纪千晨和沐霆走来。
纪千晨看着凌枭寒如此震怒的表情，心想，完了。
被抓包了。
凌枭寒这一生最大的雷区就是沐霆，只要是她跟沐霆有关的事，几乎是一碰就炸。
纪千晨立即怂怂的缩回了自己的手，还用力的打了自己的手一下：“叫你不听话。”
凌枭寒走到几个人身边，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轮椅上的沐霆，他如古代的君主一般，高傲森寒的气势逼近。
连身后的沐斯宸都不敢喘一声大气，只能默默的低着头跟凌枭寒道歉：“对不起，凌叔叔，我不该……”
“你现在把你的父亲送到我的女人面前，到底是何居心？”
凌枭寒冷冷的瞪着沐斯宸。
他不是没有调查过沐霆是否死了的事实，就在前些年，罗布终于调查到了沐霆的消息。
没想到他就在云城市，只不过患上了老年痴呆，眼睛失明，身体愈发羸弱。
再加上这些年，他从未来找过纪千晨，这件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可沐斯宸今天推着他父亲突然出现在纪千晨面前，到底是何居心，他就要好好的考究一番了。
望着凌枭寒凌厉的眼神，沐斯宸抬起头正面回答凌枭寒：“凌叔叔，对不起，我是为了满足我父亲的愿望。他一直想再见见纪阿姨，可是哈他一直不敢，总是在逃避自己，每次他看到他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拿着纪阿姨的照片，暗暗流泪的时候，我真的于心不忍，作为他的儿子，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我都看在眼里。纵使他以前做的太过分，但作为一个父亲，他是一个好父亲，他是真的很爱很爱纪阿姨，就算今生注定跟纪阿姨无缘，他也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纪阿姨，一生未娶。”
纪千晨坐在长椅上，心情复杂。
沐斯宸说的没错，就算沐霆用了错误的方式去爱了她一生，但他这样的人，还是值得被同情的。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把他带到我妻子的身边，让她心软？然后呢？又会有什么惊天的计划，想破坏我们夫妻的感情？”
对待沐霆，凌枭寒本就厌恶到了极致，所以警惕性极高，这辈子，他都不会对这个男人放松戒备。
如果不是纪千晨一直念着沐霆救过她的恩情，他可能早就解决了他的命，也不会纵使他犯下后来的那么多的错误。
“不，不是这样的，我父亲早就没有这个打算，他只想好好活着，还能见上纪阿姨一面，是他最大的夙愿。”
沐斯宸慌忙为自己的父亲辩解。
凌枭寒的气场过于强大，沐斯宸说话的时候都要忌惮几分，没了底气。
“老公，我们去拿结果吧。”
害怕两个人又杠起来，纪千晨挽着凌枭寒的手，想要拖着他走。
凌枭寒奋力的把纪千晨推开，纪千晨差点摔倒在后面的椅子上。
她的小脸吓的惨白。
没想到他会发这么大的火。
“凌枭寒，如果你还想杀了我，你就杀我，反正我早就命不久矣，早死一天，晚死一天也没什么区别。”
此时的沐霆仿佛格外清醒，语气平淡的对凌枭寒说道。
“你以为我不敢？”
凌枭寒嗖的一下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了一把手枪，对准了沐霆的眉心。
当年的爆炸，他没死，他自然也知道沐霆没死，只是他消失的没有了痕迹，又没有再出现闹事，他便也作了罢。
沐斯宸吓出一身冷汗，今天都是他自作主张带着父亲过来的。
他知道今天纪千晨要过来复查，所以便推着父亲过来了，他觉得只有一个人对父亲的病情好转有效果。
没想到，却惹出了这般事端。
沐斯宸松开放在轮椅后背的手，连忙冲到凌枭寒的身前，张开手臂挡住了自己的父亲，并把凌枭寒的枪口移到了自己头顶：“都是我的错，凌叔叔，您要开枪的话，就打死我吧，我父亲没有错，今天是我自作主张带父亲过来的，不是他要求的。”
凌枭寒眼神犀利森冷，“你让开，我不动无关之人。”
“凌叔叔，我是从孤儿院被他接出来抚养培育长大的，我不能看着你打死他，你要打死他，就先打死我。”
“凌枭寒，你别冲动，我们回去好不好？”
纪千晨再度颤颤巍巍从座椅上站起身，此时此刻，只有她才能稳住凌枭寒暴躁且冲动的情绪。